别人看景儿处处新鲜,唐荼荼不光是新鲜,还生出一种如鱼得水般的自在。 谷地旁陈列了些旧军械,都是烂了木、生了锈,弃置不用的。尽管古今许多物件都不同了,唐荼荼还是能连蒙带猜地,猜出许多器械的作用。 最显眼的是五色旗,红黑青白黄五色,旗杆儿极长,一人怕是挥不动。 唐荼荼:“这是号令旗,这么多色儿,应该是打旗语用的。红旗大概是攻,黑旗么,可能是退兵?” 很快,她换了个思路:“青白二色,左青龙右白虎——噢!青白旗是左右翼,红旗朱雀旗,是前锋,黑旗玄武是后卫,中间的黄龙五行属土,所以是黄旗,对上了!” “这是云梯车,攀高、爬墙用的,看见这条铁滑索了么?转着就可以升降。” 她也不嫌脏,抱着木纽轴,半个身子用力使劲摇了几下,那折叠的云梯果然竖起来了。 唐荼荼望了望远方,“不知道这边演习的地方在哪儿,这几天没准还能看着军演呢。” 她说得入神,在自家人面前也不顾忌了,小小地卖弄了一下。 一回头,唐荼荼吓一跳——十几位夫人小姐都围在她身后,听得聚精会神的,一点动静都没出。 瞧她回头,离得最近的美妇打量了她一遭,笑问:“这是哪家的小娘子?家里父兄是从军的吗?懂得可真多。” 唐荼荼脸一热:“夫人谬赞,我是随口乱讲的。” 她含糊两句揭过去了,拉起母亲和珠珠就走,惹得唐夫人直笑她脸皮薄。 天将黑的时候,各家提着食盒去膳所打饭。 南苑的厨子厨娘都是海户,年老的、犯了事儿的、到了离宫年纪却不想离宫的宫女太监们,都会放到这个地方养老,生活虽然不富裕,姑且算得上是有所养。 唐荼荼有点惊奇:“犯了事儿的宫人都敢放在这儿?” 万一凑成了堆儿,哪回皇上来玩的时候,作个乱什么的。 唐夫人被老爷耳濡目染许多年,还是知道些的:“宫里边不兴私刑,犯事儿想来犯的也是小错,感念皇家恩德还来不及。犯了大事儿的都蹲大狱去了。” 唐荼荼咬着口感偏硬的米饭,心想:宫中对奴仆的宽容,会不会也跟萧长楹萧太师有关系?寻个机会跟二殿下问问。 大锅饭做出来的菜色一般,也是能掏银子点菜的,点菜也没多大用,军营里厨子的能耐有限,色香味儿比不上府里平时的晚饭。只是舟车劳顿大半天,大伙儿都累了,谁也没心思挑拣了,吃得倍儿香。 夜里更热闹,校场上有军舞和马术演武。将士们轻甲戎装,没有后世那么多乐器,由军鼓扛起了大头。 “咚——咚咚——” 鼓乐声调简单,却似拿人心脏做鼓面,甫一响起,就震慑住了这群常年在京城中居住的贵人们,直叫人的心跳都与鼓声一个节拍了。 身边的女眷们都捂着耳朵笑闹,唐荼荼手支着下巴听得认真。 宫商角徵羽五声,最早就出自军乐,起源于春秋时期。上古时代的人们没有那么多工夫去琢磨靡靡之音的享受,尤其五声之首——宫这个调高,便是因鼓音而生的,鼓乐的出现就是为了鼓舞士气。 皇家仪仗还没来,此时南苑里都是常年驻守在这里练兵的骑军。 京城里有金三营的说法,锦衣卫、金吾卫、仪仗卫,这是在皇上眼跟前的三营,但凡父祖在朝为官的,都会想尽办法把儿子往这三营里填塞。 金饭碗,升得快,油水足,别的大营拍马也及不上。 而在南苑的这群兵,几乎等于“发配”到旮旯缝儿里的,常年在这老树林里窝着,将士们各个剽悍,比起内城将士要豪迈得多。 一群悍夫舞刀弄枪,大秀骑术,他们眼里的“随便比划两下”,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儿,可放到官家女眷眼里,不亚于是在看最惊险的杂耍。 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