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少昰思忖道:“重阳和除夕罢。冬至不算节,宫里不把腊八当回事,重阳和除夕皆有大典,白天祭过天地社稷和太庙祖宗,夜里还有大宴。” “那咱们就定重阳!”唐荼荼逼了自己一把:“我看能不能赶出工来。除夕连着年,皇上收的礼太多,天南海北各地都会进献奇珍异宝,多我一个不多,没准混在里边就不显眼了。” 重阳,晏少昰算了算,只剩二十日了,怕是来不及。瞧她跃跃欲试,也不丧她志气,想着到时候要是赶不上,拖到除夕再献上去也没什么。 唐荼荼的慎重更在另一个地方。 她眼珠了转了半天,理智压着满心的狂喜,慢吞吞开口。 “皇上、皇后,还有宫里的娘娘们,胆子大不大?有没有心疾?还有九皇子,不是说体弱多病么,九皇子精神头儿好不好?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会不会被吓着?” 她这话问得怪,晏少昰眼皮一跳:“……没谁有心疾,九弟胆子也不小,你打算做什么?” 唐荼荼笑起来:“我请你全家看动画片!” 唐老爷坐在衙门里提心吊胆一整天,勉强看完几本公文,傍晚踩着下值的时辰遛了,紧紧跟在侍郎后头出了礼部大门。 上官还当他有私话要说,与他寒暄,唐老爷强打起精神敷衍,没说两句就迈着步子走远了,行色匆匆。 “他赶什么呢,急着出恭么?”侍郎失笑。 听耳风精明的仆从说了唐家长女受赐补子服的事儿,礼部侍郎一怔,神色莫辨起来。 这是各部下值的时辰,官署门卡得不严,唐老爷叫工部的友人领着进了四方地物院,越走近,心里越打鼓,怕荼荼受人排挤了。 尽管工部那友人笑称:“小唐大人那可是有模有样!进了舆图院如鱼得水,大放异彩呀!” 唐老爷左耳进右耳出,没信一分。 直到他站在院门口,目瞪口呆看着闺女,一时间眼前一黑,才知道“大放异彩”什么意思。 ——今早上千叮万嘱,叫荼荼少说话,祸从口中祸从口中! 可眼下呢! 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大人圪蹴着,围在沙盘前,荼荼站在后边头头是道。她手里提着根细竹棍,叫着“哎呀不能上手,黄泥还没定型”。 拿竹棍把老先生的手拨开了。 唐老爷:“……” 着绯袍的侍郎大人屡次三番问她问题,唐荼荼也没用敬语,没依着礼数躬身行礼“回大人的话”。 她寻常得像在自己家里,拿竹棍指着沙盘讲“您看这儿、您看那儿”。 说到口干舌燥时,唐荼荼抄起茶壶,没倒出几滴水来。她眼睛还粘在沙盘上,攥着壶往后头一递,“麻烦帮我烧壶水,谢谢”,也不知道在跟谁说。 还是那位侍郎左瞧右瞧,没瞧着人,哭笑不得地接过了茶壶,走到院门口点了个杂役去烧水。 ……丫头魔怔了……连三品侍郎都敢差使了…… 唐老爷默默抬起手,摁住了胸口。 他站在院边看了半个时辰,直到西边晚霞灿红一片,院子里暗得没法再做沙盘了,工部侍郎才领着下官散去。 当爹的等着闺女从衙门下值,怕是古往今来头一遭。 等马车驶回安业坊,唐家人已经翘首以盼多时了,进门就拉着荼荼问“头天进衙门什么样”、“都遇着了什么人”、“朝食吃什么”、“晌饭吃什么”、衙门里头让不让打嗝剔牙…… 唐荼荼揉了揉脑门,寻思自己不好好答一遍,最近是别想消停了。 她蹲了一天,臀腿酸得站不住了,搬了张杌子坐在外院,陈述了自己工作首日的心得体会。 爹娘心生感慨,管家听得老泪纵横,阖府仆役一起呱唧呱唧鼓掌,都说“小姐要成材了”。 叶先生和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