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翁公于是照做。可事成之后,那道盖了父皇玺印的密诏,却不见了,我翻遍整个谢府,也没找着。” “于是这么多年,我一直以为那是翁公的脱罪之词。” 她这弟弟终于是开了口,只叹了一声:“皇姐,你不该嫁他。” 太后闭上眼,念起了一段大悲咒。 这名为“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”的大悲神咒,是一篇督促自省自视、盼着消除己身罪障的经文,长公主读过千八百遍,没上心背过,业已倒背如流。 一字一字她都听得懂,全如钢钉似的,往她脑袋里楔,痛得她手脚都痉挛起来。 “你们假传圣旨,逼死了谢家!” …… “公主,公主该醒了。” 长公主终于醒过来,汗出如浆,浑身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。 她缓了缓神,问:“什么时辰了?” “戌时了。” 善若怜惜她,板着脸训道:“主子不能再用这香了,您这是第九回了,伤心伤神的东西,迟早要害了您。” 长公主笑了声,吩咐传膳。 她不年轻了,礼佛之后,尘事都像隔了雾,没什么东西牵挂着、烦扰着,人就慢慢变迂了,过去的许多事儿都记不清了,全靠这溯洄香做做梦,在细枝末节里翻捡自己的记忆。 耗尽了那点亲情的余温,生出怀疑之后,事情就渐渐清晰明了了。 当年鼎盛的将门满门抄斩,四百八十余口皆斩于菜市口。她在太和殿外跪了三日,才从父皇那儿求下一块免死金牌,给谢家留下了一根独苗。 那是她的夫君。七年前自戕于谢府门前,被救了下来,几日后剃度出家,大概也要在青灯古佛中了此余生。 当年跪在父皇灵前,哭不出来还要往手上抹辣油的废物,稳坐高台,享着千千万万百姓供奉,做他的圣明君主。 那是她的弟弟。 还有明知一切事情、一件一件全都默许,这么多年来一直瞒着她的母后。 世间事,真是狗屁道理! 这皇宫里头处处挂匾,宫门挂匾,小门挂匾,廊亭要挂匾,连寝殿门上也要挂匾,仿佛多挂几块就能名德流馨似的。 夜风有些凉,她双手拢在袖中,端详着头顶这块“玉絜澄明”匾,灯笼照得亮堂堂的。 长公主轻飘飘道:“来人,劈了它。” 慈宁宫的婢女们惶恐,跪在地上发着抖,也没人敢拦。 善若擅鞭,寝宫匾额用的木料本来也厚不到哪儿去,一鞭子上去,玉絜澄明绞成了两截。 长公主道:“备车出宫,回咱府吧,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鬼地方。” 马车才出了宫,信鸽便到了,脚上绑着个轻飘飘的信筒,里头详细记录了太子和二殿下这几日查案的事。 长公主表情寡淡地听着,听到善若念到唐荼荼的神威壮举时,她笑了声。 听到善若念到太子的回文时,长公主略一思索,哼了声:“歹竹出好笋。” 小二不行,那孩子是典型的武夫思路,遇事先打,打完了才想后招补救,是个“痛痛快快把天捅出窟窿来,捅完了却补不好”的傻狗。 然上位者,不能遇点什么事儿都咋咋呼呼的,得怀柔,得体恤百姓,得给刁民留下迷途知返的机会。 信仰妖教的,要么是贫民,要么是闲出鸟儿的富人,从外视转向了自省。这两类人都麻烦,越是镇压,越容易催生反骨,一旦处理不好,就会留下“朝廷苛政无德”的把柄,越显出妖教的好来。 善若念完密信,觉出主子眼里带出了两分笑,忍不住问:“主子既然要给太子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