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远以后,鼓声、号角声全听不着了。 唐荼荼忽然觉得有点懊恼,没多叮嘱几句。 那是战场啊,战马会失蹄,火炮会炸膛,一个回回炮能投下百斤巨石,炸得人仰车翻,后头的神医救不迭,命就留那儿了…… ——呸呸呸,唐荼荼你个乌鸦嘴。 唐荼荼在自己嘴上打了三下,珠珠看傻子似的看着她。 “姐,快上车呀!咱们要走啦!” 唐荼荼应了声,坐上车,捧着手炉不放了。 华琼送的四轮马车很宽敞,足够荼荼、珠珠,连上几个丫鬟全坐上去。 唐老爷意气风发,刚看完大军,满心豪情壮志,跟家丁要了匹马,踩着上马石上去了,身姿倒也洒脱。 “走喽!随老爷我赴任去!” …… 晏少昰把望远镜罩在眼上,跟着说明书,动作生疏地旋转对焦轮。 视野跳跃几下,立即从模糊转为清晰。 二里地之外的外城墙一跃到了眼前,箭楼上站哨的兵偷懒,塌着腰没站直,正红的旌旗被大风刮得乱舞,扑打在那哨兵身上,甚至能看清哨兵甲胄的颜色,看清旌旗被风吹皱的褶子。 晏少昰惊得一个后仰,后背撞在马车壁上。 此等奇物!叫什么来着,望远镜! 这名儿毫不响亮,哪里配得上此等奇物!该叫千里眼才对。 晏少昰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,想拆开木筒看看里头构造,这一细瞧,他眸光一缩。 木筒侧面有字,是刀尖刻上去的两个字,横平竖直。 ——平安。 是仓促刻的,没有笔体,横短了,竖长了,可还是好看得不得了。 他摩挲着几条刻痕,心里那棵细弱的芽轻悄悄破土,探出头,放肆地汲取养分,催芽拔节,一节一节撞着胸腔,要从他心口冲出来。 晏少昰推开车窗,朝身后望去。 军队动身快,唐府那一行人远得快要看不清了。 他喝道:“廿一!你下马。” 廿一不明所以地让了马,看着殿下飞身上马,狠狠一扬鞭,朝着城门的方向冲去了。 耳边风声骤起,在他心上豁开一道口子,把少年人建功立业的野心,还有一团愚鲁迟钝的情意,一股脑地凿进他心里去。 寒风如刀割脸,和着霹雳的马蹄声,涌起无边的畅快来。 身后的影卫嗷呜喊着:“殿下干嘛去?都拔营了怎么还走回头路啊?回头路不吉利!” 没听着主子应声,几名影卫纷纷驾马追了上去,扬起一大片烟尘黄土。 一片马蹄声朝着这边飞踏而来,唐荼荼有所感地掀起帘子。 只见北方一骑绝尘,一路劈开重重兵甲,千里走单骑一般朝着她冲来。 到了近前,他蓦地提缰勒马,在唐家全家人惊愕的目光中,打马贴近了她的车窗,俯头低声问。 “你死前,年龄几许?” 唐荼荼哑巴了,脑袋里无数念头疯狂乱转。 珠珠:“让我听听!姐!唔唔……” 小丫头一个劲儿地往她这边挤,唐荼荼怕珠珠听着一字半字,拼命摁着珠珠的脸往远离她的方向推。 晏少昰低笑一声,笑声从喉中溢出,喉结连滚,换个说法又问了一遍。 “你上辈子死前,活了多大?” 唐荼荼心噗通噗通跳起来。 晏少昰:“回话。” 他离得太近了,几乎是头抵着头的耳语。那是铁甲的味道。 唐府众人见鬼似的瞪直眼,啥也听不着,只看见二殿下和自家二小姐“耳鬓厮磨”,唐老爷的眼珠子快从眼眶掉出来了。 唐荼荼嗓子发干,喉头发痒,指尖战栗,整根脊梁骨都别扭地这节往左,那节往右。 她坐也不是,倾身凑过去也不是,后仰也不是,手全不知道往哪儿放。 结结巴巴回:“二、二十六。” 她眼睛眨都不敢眨。 晏少昰“哈”了声,像是有点失望,又像认了命。 他抓着马鞭直起身,重新笑得光华绽绽,身上铠甲似披了天光。 “知道了。到了天津好好念书,等我凯旋——珍重。” 余音很轻地打了个旋,撞入耳中,唐荼荼还没稳住心跳,二殿下狠狠鞭马,追着大军去了。 她摁着鼓噪的胸口,顺了顺呼吸,也没把心脏一拍快过一拍的跳动摁下去。 “姐!姐!”珠珠叫唤着,惊奇中透着欢喜,欢喜中带着八卦,眼睛快要瞪出来了。 “是不是他?!我见过他!那晚上就是他!我记得这个脸……唔唔!” 八个家丁惊悚地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