裳袖子,挪着步到了人前。 族老是要在家祠中立长生排位的人物,是一族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人,每年还能拿孝敬钱。能坐到这个位子上,要么是靠年纪涨辈分,要么是读书读出名堂的学问人。 宁家村刨掉那个秀才,再没学问人,于是从村长到几个族老都是古稀岁数的老汉,如出一辙的汗衫、麻裤、草编鞋,白头疏发,一身皮黝黑油亮似老树。 话里总算透了条缝。 “为今之计,只有挪坟了。” “挪坟,哪那么容易?要另寻一块风水宝地,请来阴阳生问天买卦,再挨个推老祖宗和家里后辈的生辰八字……起码是二百两银子的事儿!” “爹,二百两不够,得五百两。” “什么五百!算卦老爷说得一千两!” 唐荼荼:“……” 得,图穷匕见了。 左中候不识人心,还真切地替他们发了会愁,听到这儿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,立马拧眉露出厌恶:“费老子这口,耽误事……都散了都散了,姑娘报的官怎还没到?” 又僵持了一会儿,头前去请的衙役总算来了。 因为知道这是县老爷闺女报的案,县丞不敢拖磨,骑了匹马跟着衙役上了山,远远看见姑娘安然无恙,也没上前招呼“哎呀咱家小姐受累了”,不动声色地传召两边证人,就地升了堂。 两排大刀衙役凶神恶煞地站在那儿,还提了几杆杀威棒,这阵仗能吓坏一半的平头百姓,遑论是心里有鬼的人。 晏少昰不便在官家前露脸,坐进厂房避了避,远远地,从一群杂声里分辨唐荼荼的声音。 “民女当初置地前,曾仔细勘测过地形,所有的档案都上交县衙备了底,包括工程立项申请、土地权属、施工地形图、建筑简图,还有前前后后的投资概算、环境评测报告和收尾绿化方案,一样不少,全在县衙卷宗房里锁着。” “当初。”她顿了顿:“县老爷,特特派人过来瞧过,这里确实是一片荒地,除了石头土堆什么都没有。” 隔了片刻,是宁家村村民鬼哭狼嚎的动静。 “小人招了,小人招了!差爷别打板子!” “是俺们鬼迷心窍啦!差爷别打……都说这山上是个大财主起宅子,不差钱,雇个扛麻袋的一天都给半两银……是俺们鬼迷心窍啦。” “差爷饶命啊!再不敢啦!” 手边沁过凉水的雪梨饮早已放温,晏少昰端起来抿了一口,向后靠在椅背上。 他抬头望向高高的房梁与屋顶,食指敲在桌上,笃,笃,笃,像木鱼节拍。 人聪慧得过了分,多数信息都不需言语,他坐在这钢铁巨室的肚子里,看看这里,看看那里,便能把每一样构造做什么用琢磨得八|九不离十。 顶上的三角吊顶钢架,隔尘网纱,封了石膏板的保温层,几人环抱的大烟囱,一条爬梯如盘龙…… 晏少昰循着片缕痕迹,想未来的“工厂”又是如何震撼的模样。 叁鹰从前院看完戏,神清气爽地回来,看见殿下还在那坐着,今儿殿下不知怎么懒洋洋的,气短懒言,没什么精神。 叁鹰勾过个马扎往他脚边一坐,愁得直拍大腿。 “主子,您这不行啊,追大姑娘不是您这个追法。今儿这多好的时机,天上掉机会,您但凡掏出腰牌挥两下,满地都得跪下喊爷,又威风又顶事儿,还能让姑娘受这委屈?” 晏少昰抿着雪梨茶,慢腾腾的,起头是不相干的话。 “进这镇时,镇门口有座忠孝节义牌坊,两边楹联写的是——里门风俗尚敦庞,年少争为齿德降,可知意思?” 叁鹰还在琢磨字。 二殿下不是耐心人,不花工夫等他。 “这首诗后边还有两句,乃是自夸,夸家族里的风气好,老人温恭良善,少年人耳濡目染,跟着老人学来了好德行——可进镇以来,你瞧,哪来的俗尚敦庞?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