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是门锁,俩姑娘看见她坐在院里都是一怔,一边慌张问着“姑娘是热得睡不着?”,一边提着水吃力地往里走。 “我来我来。”唐荼荼忙提过那两桶水,在急急忙忙阻拦的声音里,一步不晃、一滴不洒地倒进瓮里去,连上先前打的,将将装满了一瓮。 唐荼荼把桶放回厨房里,带上门:“就这样,不打了,明早够我们洗把脸漱个口就行。” 小孩嘀嘀咕咕,拉着他娘说话。都说十里不同音,百里不同俗,一条海河东西两头的天津话就不是一个味儿了,唐荼荼听不懂这渔村的方言,却知道他在讲什么。 那孩子指着满地的粉笔字,高高兴兴地笑,很珍惜地把剩下的半截粉笔塞进他娘衣兜里。 月色静谧,海潮声一浪一浪地打在礁石上,从此处能望到村口的灵光塔,十几米高,很亮,塔顶的灯笼一盏接一盏,水笔点过似的,氲开一片明灿灿的红。 可那是内河灯塔,仅仅建在河岸上,夜航的河船看见了,就知道再划多远能入码头歇息。指航的作用并不大,更像个交通指示牌,看见了就知道“前方2公里到达休息区”。 而广袤的渤海湾里几乎没有岛屿,小片的堡礁比海平面高不出半米,哪里能起基建灯塔?渔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出海后再没回来的爷或爹。 没男性长辈顶门立户,家就塌了一半,所谓“船娘”大多是十四五嫁人的命。 男人争气的,能赚钱盖个屋,有个栖身之瓦;男人不争气的,那就一家老小住船上,几片舢板上搭片油布棚,求天拜地,吃海吃鱼,就这么活到老。 油布棚白天敞着口捞鱼捕虾,晚上裹起来睡觉,飘在水里像个蛋壳,这就是陆上人瞧不起的“疍家佬”。 唐荼荼问她:“孩子大了,怎么不上学?这个岁数的孩子读书不要钱的,能白读三年,要是买不起书本,还能跟师兄师姐讨要旧课本,自家供个吃喝就行。” 姑娘不安地抿着唇:“学堂在县里,离得太远了。想孩子念书,非得全家一块进城才行,吃喝花用都要银子……孩他爹不想我们进城……” 性子绵软的人,说话也要小心捏着词。唐荼荼心想:不想她们进城,应该是那老头儿不准许她们进城才对。 县城就那么巴掌大块地方,逛一条街能遇上八个熟人。那老东西怕这两头婚败露,被野妓拖累,怕老丈人和媳妇知道了,闹到同僚面前丢脸面,所以“不让进城”,不给钱,孩子也就没法上学。 等几个娃娃在这小破渔村长大了,又是几个目不识丁的穷光汉。 唐荼荼提刀的心都有。 村里住户稀,篱笆墙外一马平川,没遮没挡的,能一眼望到海岸去。唐荼荼看着看着,问:“那几个人为什么一直在我们门前转?” 都一身蓑衣裹着,夜色乌漆墨黑的,也看不清男和女。唐荼荼怕是贼和偷,提了条扁担站起来。 这家的大姐却忙拦下她,哭笑不得压着声说:“不是贼不是贼,那是来借灯的。” 唐荼荼:“借什么灯?” “也不是灯。”姑娘被她问的,差点把头埋回肩膀里:“就是要找男人睡觉的……不好明着讲,只敲敲门说要借灯,老爷们要是开门了,就放进去了……” 她那二妹比她爽快点,虽然也羞,起码能说得清楚话:“这些都是疍家佬儿,只有条破船,盖不起房子,没房子,官府就不给落籍,没籍册就进不了城,不准摆摊做生意,死了也不让立碑埋。” “好些人不受这气,去蓬莱、辽东那边当海匪去了,过上两三年站住脚,开着大船回来接人,一家老小就齐齐当海匪去了;也有踏实肯吃苦的,寻点关系进船帮,去码头上卖力气,也能赚着钱。” “剩下的疍家佬儿都是又懒又刁的,没本事,胆儿也小,赚钱没门路,作匪又怕杀头,就都飘在海边活,没钱娶媳妇也不怕,你家我家的换亲。” “以前还好,也就这十几年,生出来的娃娃渐渐不像样了,痴的痴傻的傻,裂嘴歪脸的,什么怪样都有,也活不长,活三五年就折了。” “城里大夫过来瞧了一眼,说这样不对,五服之内的不能换亲,不然迟早绝了根。疍家佬儿就又想了别的招,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