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起了抚慰的心思,想告诉她,到了京城寻医也不迟。正欲开口,那块牙牌藏在他身上,沉甸甸的,提醒着他什么事。 崔净空指腹捻了捻,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。 他以为这件事便会自然过去,可很多时候,冯玉贞的事总是在他计划之外。 一行人风尘仆仆回来镇上府邸,冯玉贞又是日日无新事,无非是缸中余米之类的事宜。 冯玉贞对于管账并无什么执念,不像陵都的夫人们恨不得把治家管账全揽在手里一把抓。 在砖房时就那么半两钱,搬到府上,杂七杂八的事堆积到一块,冯玉贞不通算数,崔净空便将许多事都交给李畴去办。 然而去了陵都一趟,恍然间意识到先前的自己太过天真,她若是跟定崔净空,那么许多事由不得她一句“不会”就搪塞过去。 于是询问李畴,学起打算盘来,一忙起来也歇了治腿的心,然而事情总是在人不经意间出现转机:过了两日,周芙登门来访。 她顺着冯玉贞先前告诉的地址找上门,李畴来报时,冯玉贞惊喜异常,忙撂下一堆账目,出来拉她进屋,又是上茶又是递点心。 两个丫鬟出事后愈发恭敬,平日伺候她如履薄冰,连不小心梳下两根头发都恨不得要谢罪。 个性活泼一些的吉祥也极少再和她自如交流,冯玉贞白日越发无所事事,如今总算迎来一个伴儿,二人痛痛快快笑闹一场,心里不知有多敞亮松快。 周芙一手是冯玉贞塞到手里的云片糕,一手端着温热的茶水,女人还在衣柜旁的箱匣里弯腰翻捣,想把在陵都买的稀罕玩意送她。 周芙连忙叫停:“好了好了,玉贞姐,我实在拿不下啦。” 冯玉贞这才罢休,周芙咬了一口软甜的糕点,接着扭头品一口热茶,好不快活,一口气吃了大半盘,没忍住打了个嗝,捂着嘴,两人相视一笑。 周芙道:“其实我们前些日子就到了镇上,我来过一回,那个管家说你们出远门去了,要十天半个月。” 冯玉贞不想两个丫鬟戳在屋里伺候,打发她们去门口。 她拿起茶壶,一边为周芙倒茶,一边道:“空哥儿去知县大人府上拜访,多亏阿芙你那时提醒,我牙牌的事也一并办了,我们还去陵都看了看。” 周芙“哇”了一声,好奇道:“这么远?陵都有什么好玩的吗?”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,满心都想着玩,冯玉贞含笑娓娓道来,把新鲜事说完了,她顿了顿,还是坦率道:“阿芙,你知道的,我的腿实在算不上体面,在陵都的医馆看了看,都说治不了。” 她不自觉流露出惆怅之色,周芙轻声道:“玉贞姐,要不让我师父试试吧?那小药童偷偷告诉我,说他是从京城来的,指不定成呢?” 冯玉贞已有些害怕希望频频落空的感觉,觉得这是周芙的安慰之语,苦笑着摇摇头。 周芙却向她眨眨眼道:“玉贞姐,不要让自己后悔。” 大概是“后悔”两个字牵动了心绪,冯玉贞还是答应了。 抛开这个话题,两个人亲亲密密聊了大半天,留着吃完午饭,临近夜晚,周芙只道该走了。 冯玉贞问他们镇上在那儿住,得知临时租了一间简陋的窄间,直说请他们来府上住。周芙连连拒绝,生怕打扰他们,又说回去问师父的意思。 等崔净空回来,冯玉贞尚且还同周芙依依不舍,又给她提了一盒饭菜,嘱咐回去热一热,同她师父一块吃。 冯玉贞送走周芙,跟崔净空提起明日老大夫来府邸为自己看腿,崔净空默了默,只道他明天没事,留在府上看着。 冯玉贞怕他是担心自己,遂道:“我有李畴陪着,出不了什么事。” 崔净空却解释,来年三月份的春闱在即,他会尽量减少外出,呆在府中温书。 第二日上午,老大夫仔细看过她的跛腿,沉吟道:“夫人可是阴雨天常常腿疼?” 得到冯玉贞肯定答案,老大夫心中有数道:“虽不能根治,无法让夫人的腿与常人无异,然而可尽量剔除陈伤淤积的寒气,以夹板缠缚固定,辅以药浴,两个多月可让现下凸出半个指节的断骨缩回大半。” 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