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堂走。喜安却若有所感回过头,望见阿娘站在原地,眼睛微微泛红。 见她回过头,脸上又扯出笑,女人摆了摆手,示意快些跟上夫子。 远处的孙夫子也意识到遗漏了什么,转身匆匆嘱咐道:“嘉良,替我送送夫人。” 冯玉贞情绪复杂,她既欣慰于喜安长大,能够独当一面;又有浓厚的不舍,汩汩往外流,她极力压着自己的情绪,不欲叫自己太过失态。 一张洁净的帕子适时递到她身前。冯玉贞嗓子里冒出一点泣音,一对红眼睛瞥过身旁神情自若的孙嘉良,拘谨地避开了。 她背过身,将略显急促地呼吸平复下来,转身后对他道:“叫你看笑话了。” 女人本就生得白净,脸颊还飘着两片红晕,隐约可见粗粗擦拭而去的泪痕。 孙嘉良收回手,面上和煦,眼睛掠过她哭红的眼周,轻声道:“此言差矣,天下父母没有不牵挂儿女的,夫人也莫要太过忧心,下次旬假不过三日之后了。” 冯玉贞不欲麻烦他送,孙嘉良只道父亲叮嘱的事不敢不从,于是冯玉贞只好默许,两人一同往外走去。 走出学院,冯玉贞扭过头,试探地问道:“我们的住处离学院相距不远,喜安可否仍居于家中,日后往返两地?” 孙嘉良颔首:“自然可以,只是学生大多寝于学院,家父历来严厉,他又对喜安十分看重,兴许有些难办。” “这……”冯玉贞犯了难,若是被孙夫子误会成是喜安娇气,岂不是好心办坏事,平白触怒了女儿好不容易拜来的良师,一时间犹豫不决。 见女人心灰意懒,孙嘉良适时开口:“夫人不必忧心,喜安到底年岁小,想必初次离家,颇感不适,也是情有可原。我回学院后自当劝解家父。” “这样,”冯玉贞惊喜地抬起头,她口中连连道谢:“多谢你,麻烦了……嘉良。” 这声嘉良喊得太别扭,虽比孙嘉良大了至少七八岁,大概是由于他身形高瘦,又办事妥当,冯玉贞面对他时却无法全然将其视作小辈。 “夫人客气。” 行至拱桥处,冯玉贞顿足,立在河提杨柳下,与他面对面道:“我们的住所就在不远,我自己回去就好。” 孙嘉良目光扫过桥后的两排房屋,倒并不强求,只是提醒道:“今日黄昏时到书院即刻,不必太早。” “好。” 简短两句话后,冯玉贞转身回家,院里又是一副被收拾过的模样,整整齐齐、干干净净,她找不到还需要下手的地方。 冯玉贞在院里呆立片刻,她环视一周,嘴唇开合两下,最后只叹了一声,把临到嗓子里的人名咽了下去。 她推开窗户,一个人坐在桌旁,拾起昨日的绣活。 沿路客栈及租房的费用消耗不少存银。荆州繁荣,绣坊众多,冯玉贞从中挑了一间口碑上佳的老字号。 她的绣工在这见多识广的掌柜眼中虽不算格外出众,但胜在精巧用心。 本以为收入锐减,谁知绣坊开出的条件阔绰大方。 也许荆城价贵罢,冯玉贞提着鼓囊囊的,相当于从前两倍银钱的荷包出门时,还有些恍如隔世之感。 钱多事少,类似的好事怎么自从到了荆城后,全跑到她身上来了? 其实她心里多多少少有数,不过是为了喜安念书一事,这半个月来没顾上细想。 那个漆黑的、昏沉的夜里,背后贴着温暖的躯体,将她整个人兜拦于怀中。 晨光熹微时,男人动作缓慢地把熟睡的人翻过来,伸手拨开碎发,捧过她侧脸,两片唇瓣在她额上轻轻的贴了一下。 很快,她的嘴唇也被封住,唇齿间搅弄起细微的水声,下唇被裹住咬了咬,冯玉贞听到模模糊糊的低声告别:“下回再见罢,贞贞?” 又回忆起这段好似蒙着薄纱似的场景,冯玉贞心跳一空。 她知晓崔净空聪慧,她说不准再来,他干脆躲在暗处,看准时机,适时现身,摆出一副体贴、温柔的模样,逼她耐不住反过来找他。 他们两人之间连着一条无形的线,这条线颤悬着缓缓被拉紧,无非就看谁能沉住气了,率先扯断这条线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