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那时便做错了,不应该送发钗,他漠然地思忖道,应当打一对繁复的金脚镣才对。套牢两只瘦伶伶的脚腕子,拖着细长的链子,走动间发出悦耳的颤声,她甚至不用下地,由他锦衣玉食养着便好。 冯玉贞什么也不必做,刺绣这样坏眼的活计他更不可能应许,只要呆在府邸里,如此一来,她便会用白软的胳膊、殷红的唇瓣迎他回来,而非吐露这些带着刀子的话。 崔净空被她一句话激地心神不定,愈想愈觉得行差一步,分明次次都谋划的极好,偏偏只要看到她便不自觉心软下来,如此反复妥协,却又不得她欢喜。 他攥得太紧,灯笼杆的棱角戳进掌心。崔净空语气淡淡道:“为何不愿?恕我愚笨,可是何处惹你不快了?” “并非如此。”冯玉贞望见他绷紧的下颌,只道:“倘若放了这盏并蒂莲,无异于松口答应同你合好。可是……” 话音顿了顿,心腔里涌入一股凉渗渗的东西,或许是今夜吃了酒,冯玉贞鼓起些微勇气,她匆匆扭过头,旋而道:“可我这些日子思虑再三,实在觉得你我不甚相配。” 不甚相配? 哪怕是无理取闹都比这个借口来的强。崔净空笑了笑,并不作声,他蓦地抬起手,轻轻抚上她的侧脸。 冯玉贞的脸被风吹得湿黏发凉,大抵是他的手也不暖和,在指尖触及的刹那,她微微发抖,他的掌心里便好似藏了一只受惊的小鸟。 崔净空脸上展露出讥讽的神色,口中宛若诉说爱语一般,轻慢道:“那依贞贞的意思,究竟谁才与你为良配?兄长、木匠还是那个孙嘉良?还是只要换作是我,便总也不成?” 折戟沉沙数次,又被拿这样的话搪塞,在她这儿受的闷气好似无穷无尽一般。 心头潮起被戏弄般的怒火,崔净空的声音彻底冷下来:“冯玉贞,你无非是得意我现在心全系在你身上,不敢委屈你分毫,倘若我此刻失去顾虑,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?” 他们在风雨中站立许久,女子的衣裙下摆蹭湿一截,连同梅染的绣花鞋也洇湿了鞋尖儿,脚趾冰凉,寒意侵入,那条医好的左腿骨头缝间泛起些微刺痛。 又或许是他说的话太重,冯玉贞的身形不禁瑟缩了一下,她忍着不适,解释道:“跟他们无关,只是我与你之间的事。” 女人的声音几乎被雨声覆盖,崔净空目光往下,扫过她的左腿,急雨如箭,伞柄摇晃,她撑伞的手臂于无助抖颤。 有那么一瞬,崔净空的确想过要扭头就走,扔下她于疾风骤雨间寸步难行。不必去管,叫她吃一吃苦头…… 只听到若有若无的叹声,那盏并蒂莲灯“啪嗒”一声摔在地上。冯玉贞被一条结实的手臂箍住腰身,只有脚尖略略着地,崔净空的声音自头顶传来,还因为窝火闷着气音:“藏好了,别探头。” 他长腿三四步跑到方才河堤对面的那家花灯铺前,门店刚打烊,冯玉贞手里的伞东倒西歪,不起效用,崔净空几乎一路冒着雨。 他却不管自己,只顾把怀里人后脑压进胸前,伸手敲门:“打扰了,可否容我们在此地避雨片刻?” 冯玉贞本能地揪着他的衣襟,崔净空出声时,他的嗓音连同跑动后砰砰的心跳声一并清晰地送至耳中,将她的心也带得快了些。 店主从门缝向外,窥见原是最后一位前来买灯的客人,复观崔净空容貌举止出众,不似奸恶之徒,遂开门收留了他们。 冯玉贞勉强还算体面,崔净空的水碧长衫却委实湿了大半。概因不知雨水何时才歇,他递出一两银子,烦请店主升起火盆,烧柴取暖,另从后屋扯出一方薄被。 店主不费吹灰之力,得了一笔意外之财,崔净空没了别的要求后,他跟生怕对方反悔似的钻进后屋。独剩两个人于挂满各式各样花灯的门店内,坐在柜台后唯一的那张长凳上。 将薄被盖在冯玉贞膝头,接着又把火盆踢到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