鱼回神,将手中的黑子放在棋盘上。 闲来在家两人无事,苏忱霁难得兴致勃勃地非要教她下棋,沈映鱼便每日抽出几刻钟陪他。 “下错了,又被我吃了。”他弯眼一笑,将她的子吃得干净。 不出意外,又是一场败局。 沈映鱼兴致全无,蔫耷耷地不愿意再玩儿了,他这才告饶地下手轻些,让她几局。 但,侵占沈映鱼领地的感觉,真的很令他感到痴迷。 “别怕,无需担忧,寻不到便是被天灾洪水,冲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,或者是成为鱼腹之食了。” 他乜斜着沈映鱼,放下手中的书,端坐在窗前,后背是蔚蓝苍穹,浅薄飘云。 沈映鱼还是心思不宁。 “只是一具早就该死的尸体罢了,不值当你这般忧思。”他单手支着下颌,浅笑晏晏地盯着眼前的人,满目是对生的漠视。 他不喜她心中惦念旁人。 沈映鱼抬眸瞧去,神情微怔,手中的黑子不由得捏紧。 有一瞬间,她好似看见了青年时期的苏忱霁。 不过青年苏忱霁并不爱笑,像极了一尊玉质金相的神佛像,这般笑的时候,她只见过几面。 沈映鱼记忆最深刻便是他三十岁时,早已经手握重权,引得帝王忌惮不已,对他进行了一场漏洞百出的刺杀。 当时他极其嚣张,在金殿持剑指着帝王,嘴角含笑,眼眸是毫无情绪波动的漠视。 他只轻声问道帝王一句话,就吓得金椅上的帝王滑落在地,顾不得威仪求饶。 但是他说的是什么呢? 沈映鱼仔细想了想,因当时已经死了很久,记忆有些混乱,须臾才想起来。 身着华贵玄服的俊美青年,居高临下地问道:“陛下是要高坐明堂,还是被断其手脚坐在瓦罐中?” 当时在众面前,他敢这般嗜血又嚣张的话,满朝文武还无一人出列,足以见得他只手遮天到何等地步。 沈映鱼彻底陷入了回忆中,眼中不自觉浮起莫名的紧张。 “怎么了?”苏忱霁脸上的笑意微敛,头微歪,乌木沉色的眼瞳含着疑惑。 她此刻的表情很奇怪,是发现了什么吗? 苏忱霁低垂眼睑,视线落在虎口上的那道疤痕上,结痂落后便留下一道肉粉色的痕迹,恢复不了了。 沈映鱼回神后匆匆别过头,将手中的黑子放下,装作又要去事忙。 坐在窗边的少年,一动不动地盘坐在竹簟上,盯着她消失的背影,眸中最后的笑消失了,漂亮得似精雕细琢的玉雕像。 沈映鱼在躲他? 秋影阑珊,暮行金光,晚风卷起落一地的槐树叶,他似是被四四方方的窗牖篆刻进秋景画中,美得实在过于虚妄。 …… 晋中闻名的冰蚕丝深受盛都贵人喜爱,一场大水将那些蚕和冰蚕丝都冲没了,往后一两年的时间才会再有。 冰蚕丝的价格就此一跃高价,从原本的三两银一匹,变成了三十两银一匹。 沈映鱼手头有上百匹冰蚕丝,哪怕价格一跃再跃,她也没有急着脱手布匹,而是慢慢地等着。 等到冬季第一场初雪落下,盛都的消息才传来。 圣人得了位进献的美人,刚开始封为宝林,一个月以后跃至四妃独占阙宫,封号为‘丽’,日夜受雨露。 丽妃之美在于精细,所以关于丽妃的穿着装扮,瞬间风靡盛都。 其中丽妃最爱的便是冰蚕丝制作的服饰,穿在身上宛如时隐时现的轻云胧月,漂浮又似回风转雪。 短短的时间内被人争相效仿,原本三十两银子的布匹,价格瞬间高涨,犹如洪水般涨至以黄金来标价。 沈映鱼手中的这一批货,总算是能脱手了。 但此事不能叫旁人知晓,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。 想要走安全的路子,沈映鱼只能想到金氏。 知府夫人需要和盛都的贵夫人们交好,她便顺水推舟,送了几匹布给金氏。 金氏收到时倒没有推拒,顺着沈映鱼所求,将她的蚕丝布引荐给盛都的贵人,一百多匹布就这样安稳地脱了手。 沈映鱼异常喜欢这种从无到有的感觉,全身心投入交接卖布之事中,关于陈传宗的事也就渐渐淡忘了。 小有积蓄的沈映鱼,自然不能这样坐吃空山,思来想去,最后托人在晋中寻了个位置中等的铺子。 她打算开个花样店,分为两层,一层花样繁复精细专供给贵人,一层款式普通的供给平民百姓,还对外收绣女,办了个纺织坊。 日光弹飞花过,一忙便忙到了第二年的秋时,那些店铺才渐渐走上正途。 因为苏忱霁需要上堂,所以这些时日她并未迁移至晋中,而是暂住在晋中亲自监督。 苏忱霁的生辰到了,她才恍惚想起,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回去过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