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令已经进入初春,冰消雪融后的皇宫焕然一新。 这个时节御花园里的花基本都是骨朵儿,小小一颗挺立枝头,着实可怜。 但温久并没有欣赏春花的心思,她漫无目的地走在鹅卵石小径上,不知不觉来到了人工湖边。 冰面化开后湖水涨了很多,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,温久心脏剧烈抽动了一下。 她想起失踪的兄长了。 三年前,温家长子温初言高中状元,直接跳过翰林熬资历的步骤,被圣上破格提升为工部员外郎,后来又升至侍郎,并被委派以治理江南水患的重任,只等功成回京进一步晋升,入主内阁成为朝廷骨干,前途可谓一片光明。 然而意外比明天更早到来。 在治理水患的过程中,温初言亲力亲为,将朝廷拨款一分不少地全落实到修堤筑坝的工程上——水至清则无鱼,他的尽职负责侵犯了某些人的利益,也因此遭相关人士记恨,在去修坝现场视察时被贼人袭击,不慎跌入滔滔江水,从此杳无音讯。 多次打捞未果,所有人都认为那位惊才绝艳的温大公子已经死了,只有温久坚信兄长还活着,一直托人寻找他的下落。 可是苦寻三年,完全没有兄长的消息。 往事让眼角变得湿润,她吸了吸鼻子,正要调头离开时,余光瞥到岸边坐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。 是谢怀钰。 少年背对温久靠在一棵柳树上,正重复着捡石头和打水漂的动作,从背影看似乎不太开心。 温久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时,那厢谢怀钰已经注意到身后的动静,警觉喝道: “谁在那里?” 这下想装没看见都不行了。 温久观察着少年的脸色,点头致意:“谢小公子,好巧。” “是你啊。” 果不其然,看到她谢怀钰心情更不好了,而且直接表现在脸色上。 “你来干嘛?” 隔着一段距离对话总感觉奇怪,温久走到柳树下,说:“看天气不错,就来御花园走走。谢小公子呢,怎么会在这里?” 少年哼了声:“我爱在哪就在哪,还要向你报告不成?” “抱歉,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 “行了行了,你是不是只会说‘抱歉’两个字啊?” 认识以来,谢怀钰已经听温久说了好几次抱歉,听得人怪难受的。 “喂,”像是想到什么,谢怀钰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,“整天待在宫里,你就不嫌闷?” “闷?” 温久倒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。 “我在府里也这样,习惯了。” 她生来体弱多病,稍微着凉就会发展成风寒,所以自幼养在深闺里深居简出,祖父和兄长对她严加看管,她基本上是过着足不出户的生活。 皇宫于她不过是换了个牢笼。 “那你还真厉害。” 少年语气不像是夸奖:“我在宫里关一个月就要疯了,四哥要是把我带上……” 温久顿时了然。 “谢小公子是想上阵杀敌?” “想有什么用,还不是要留在宫里,无聊死了。” 谢怀钰闷闷不乐道:“我已经十五岁了,不是小孩子了,四哥在我这个年纪早就在战场上大杀四方,可是现在居然让我留守皇宫,一点都不公平!” 作为家族中最小的孩子,谢怀钰一直活在父兄的庇护同时也是阴影下,为了证明自己已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男子汉,两年前他瞒着家人,独自一人跑到岭南找谢怀蔺,铁了心要追随从小崇拜的四哥,并且如愿在谢怀蔺麾下历练,提升了本领也锻炼了胆识。 可是这次收复失地四哥坚持不带他,这让谢怀钰很是沮丧—— 几位兄长都奔赴在最前线,家中同辈男丁只有他一人被迫待在宫中,这叫谢怀钰如何好受? 他越想越郁闷,瞄准湖中央的一点又打了个水漂,可能是因为情绪低落,这把没发挥好,石子飞出去后才打出一个旋儿便沉进湖中。 谢怀钰啧了声,一脚踹开脚边的碎石子:“嘁,没意思。” 一边说自己不是小孩子,一举一动又到处展现出孩子气,能如此天真率性,他在家中一定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吧。 眼前的少年和谢怀蔺有五六分像,温久看着他轮廓分明但仍带稚气的侧脸,思绪飘到很远,渐渐和记忆中那个张扬肆意的少年重叠。 心里有块地方突然变得柔软异常。 “恕我多嘴。”她突然开口。 “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