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斐然最后一个出来,两手插在兜里,步履散漫地跟在他们两个身后穿过大厅。 倏尔有人钻出来,拍了下方随宁的肩膀,原来是高中同学。欣喜一阵,说包厢里还有谁谁谁,邀方随宁去见一见,聊两句闲话。 方随宁临走前特意叮嘱:“你们等等我,都别走。” 大厅里冷得厉害,配上水声和日本灯笼的幽光、石龛里的僧童像,让紧绷了两小时的商明宝忽然有了心慌之感。她迫不及待地想站到太阳底下去,站到自然与城市的尘埃与嘈杂中去。 “我先出去了。”她仓促轻声地丢下一句。 看着她迫切匆匆的背影,向斐然在原地站了数秒,一声不吭地跟了上去。 怕她哪里不舒服。 到了门口,一直闷声不吭的人破天荒地说:“我抽根烟。” 仿佛抽烟才是他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原因。 商明宝“嗯”了一声。也想问他要一根,但抽烟一事,她彻底瞒了他六年,不知为何。大约是烟瘾不重,她没被发现过。 这家日料店有两个门,一扇通往商场内,一扇面对着巨大的露天环形下沉广场。此刻暮色四合下来,晚风温热,那些餐吧和咖啡厅的门口门庭若市,星灯缠在墨绿色雨篷布上,空气里都是杯碟金器之声。 向斐然往旁边站了一些,立在日料店暗红色的雨檐下,将烟夹在离商明宝远的左手上,心不在焉的疏离感。 广场上的大王椰高过层楼,在风中摇晃。商明宝看着这巨型的叶子,忽然想,这种巨型植物怎么做标本呢?她以前都忘了问他。 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:“你从你爸爸的公司退出来了吗?” “退了。” 听到他这么干脆的一句,商明宝心里的难受满得要溢出来。 她到底怎么会怀疑他去公司有一分一毫是出自利益私心?当年在哈佛,周耀在他面前唯一狂妄炫耀的资本就是钱,面对那种极度折辱人的挑衅 ,他都能无动于衷,岿然如高山。 “斐然哥哥,那天说你是利欲熏心……” “你道歉过了。”向斐然漫不经心地打断她。 商明宝愣了一下。 “分手那天。” “哦……”她记不清了,只知道那天的她说了很多话,祝了爷爷长命百岁,以及他们都要停一停。 安静了一会儿,向斐然的目光微微瞥过她低垂的脸庞:“不必放在心上。” “我误会了你,让你难过,总要——” 总要很用力、很用力地道歉的。 “不多这一件。” 商明宝愕然,嘴唇有细微哆嗦。 她身体里的秩序像一座被定点爆破的大楼,碎片瓦砾成为垂直的瀑布,坠着她的血肉。 “你……是不是恨我?”湿热掌心攥紧了缠着丝巾的手袋提柄。 向斐然勾起唇,垂首笑着哼出一声叹息,“不至于,谈场恋爱而已,哪有谈成仇人的?” 他说完,抿进唇角的烟很久没动,过了好一会才抬手夹走了,吁出短暂的一口。 商明宝又抬起头去看那棵大王椰了。 有客人进店,从她身边经过,她侧身让过几分,衬衣挨过向斐然的手臂。 很香。 他转过脸,压住眼眸里这一秒波动的心猿意马。 想揽她入怀。 神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