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大抵是登基之后,高高的御座早已划下了一条无声的界限,在外人面前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,就如同寺庙里烟雾缭绕后的菩萨一样,端庄自持,宝相庄严。在旁人眼里,他富有四海,六宫粉黛,其实个中辛苦只有自己知道,得到了什么也就失去了什么,万人之上,孤绝得很。 没料到她又只吹了两下,然后便没有然后了。烛火惺忪照亮了她的半边眉眼,倒生出一股异样的柔和。这实在不是个惹人憎恶的模样,就是里头的心,着实不怎么样,成日家净想着憋坏、到处放软钉子。 皇帝起了捉弄人的心思,就像找到了玩伴一样。他紧绷起脸,皱着眉头,恶狠狠地吓唬她,“你是当朕不识数?还是藐视君上,无法无天?是谁给你的胆子?” 而她并不惊惶,低眉顺目,眉眼沉静,“主子博闻强识,这叫以一当百。”她说着抬起眼来,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惊讶与疑惑,重重“咦”了一声,歪着头问:”主子爷不知道吗?” 那两丸乌墨似的眼珠,在灯下亮亮的,潋滟出辉煌的光彩。她故作痴愚,不经意间却生出一种小儿女的娇态,令皇帝移不开眼睛。 皇帝别过眼去,冷冷地哼了一声,“朕大人有大量。” 主子不愧是主子,真会给自己长脸子啊! 摇光是铁了心的不让皇帝好受,谁叫他三番五次故意挑她刺来着?虽说现下她没资格与皇帝唱反调,可是整人有那么多法子,谁指定一定要明着来?她是个不怕死的,什么仰仗都没有了,死还怕什么?眼前的道儿无比明朗,在宫里混得好,求了恩典放出去最好,要么让皇帝厌恶透了她,把她一气儿赶出宫去算完。 显然如今皇帝对她的态度恶劣极了,太皇太后跟前,自然是要小心谨慎地伺候,至于这位看她不顺眼的主子爷么,有了成见,一时半会不指望他改过来,也就没有挣扎的必要了。 因而她上得很慢,等总算上完了药,抬头就看见皇帝冷冷地打量着她。她心里打了个激灵,轻轻巧巧地收拾好药膏,规规矩矩地行了个蹲安,波澜不惊的眼眸里几星狡黠一闪而过,如同夏夜里天空中的流星。 摇光笑得温和,“奴才这就告退了,万岁爷好生将养,奴才明儿再来。” 东暖阁的玻璃窗宽广,能够瞧见外头的景色。此时天黑了一片,廊下硕大的灯笼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。倒是没有下雪,濛濛夜色中,忽然出现了一盏摆动的光芒,照亮出她水青色的袍角,皇帝远远看着那点光芒逐渐走远了,沉着嘴角,神色难辨。 李长顺是早已吓坏了,躬身站在一旁不敢说话。暖阁里又恢复了先前的静谧,像是那一场不知死活从未发生过一样,半晌,只听见皇帝道:“她可真不怕死。” 第11章 试看青枝 昨儿毕竟也算是报了仇,今日心情便没来由的好,连太皇太后也看了出来,指着她对苏塔笑道:“这丫头也忒坏了,这是得了什么好事,自己憋着呢?” 此时正是进酒膳的时候,摇光亲自接了宫人捧着的酒膳盘子,进到太皇太后跟前,熨帖地笑道:“奴才是瞧今儿的小食,做得可真精巧,看了就让人心情大好!” 太皇太后却不信,依言看了一眼,不过是一味芙蓉方酥,一味松子奶皮酥,一味藕粉桂花糖糕并一碗□□茶。这都是往日里吃絮了的东西。太皇太后说:“你怪糊弄我。”便随手指了一块松子奶皮酥,由苏塔细细吹了送到手上,心里却想起旁的事来,故作漫不经心地问她:“皇帝手上的伤如何了?” 摇光忙道:“回老主子的话,如今已经发了水泡出来,等水泡消了结了痂,便大好了。” 正说着,外头一阵橐橐的靴声,抬眼间,皇帝已举步迈进了暖阁,到底是年华正盛的天子,举动行止之间皆是落落风度。皇帝由宫人侍奉着解了披风,里头穿着一件石青色的褂子,并一件蟹壳青的袍子,匀整地挽出月白色的马蹄袖,在琳琅璀错的灯下看去,愈发显得丰神磊落。 太皇太后搁下了酥,笑吟吟地冲皇帝招手,“外头冷,多难为你赶来,快炕上坐。” 皇帝身上有好闻的龙涎香味,与那日在暖阁里的并无二致,经过她身边时,摇光有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