佟颂墨不知杜衡身为军统局的副局长,为何会有如此想法,但不得不承认,在这一点上,他与杜衡的看法其实是一致的。 虽然周翰初的做法让他看到了军阀之路的另外一种可能性,可毕竟天下只有一个周翰初,他管得了自己,却根本管不了别人。 佟颂墨沉默无言。 杜衡继续说道:“今天死在你面前的那些女学生,仅仅只是如今国人的一个缩影。我们割地,赔款,我们被逼得步步后退,毫无人权,明明是我们的地盘却一步一步的被侵占,军阀又做了什么?拿着那些严苛的赋税花天酒地、贪图享受,完全不顾百姓生灵涂炭,甘愿沦为洋人的走狗!” “军阀之路,非救亡图存之路。”杜衡沉声道,“派系林立、赋税严苛、勾结外族……他们因争权夺利不断挑起战争,迫使民不聊生,百姓如在水火——那些死在租界的学生,就是军阀之路的后果!” 佟颂墨抬头看他,心知杜衡所说非假,心中也同样激荡。 他出国留洋又回来,不也是想着师夷长技以制夷,想为这泱泱中华奉献出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吗? 只是谨慎让他仍然不敢将极其重要的铜台位置和盘托出。 “苟利国家生死以,岂因祸福避趋之!”杜衡掷地有声道,“颂墨,颂定曾多次与我提及你,我知晓你并非鼠辈,绝不会袖手旁观。” “我不会为难你,只希望你莫要被姓周的蒙骗了,”杜衡长叹一声,“他到底非我池中之人,又在庐城只手遮天,他心里想什么,谁又能知道呢?” 佟颂墨到底没忍住为周翰初出声:“你本也是为赋税一事前来,自然知晓周翰初正在减免赋税,应该晓得他和你所说的军阀不一样。” 杜衡低笑一声:“知人知面不知心,你是真觉得他喜欢你?” 佟颂墨不言。 “你好好想想吧。”杜衡叹息一声,“还有一事,我思来想去,必先告之与你。” 佟颂墨抬头看他。 “佟颂云在北平城。”杜衡说。 佟颂墨眼瞳微缩,动作猛地僵住了。涌上心头的先是一阵狂喜之情,紧接着他难以控制的想起那张藏在周翰初密室的画像,以及周翰初午夜梦回中总是喊出口的“阿崧”。 他看着他,总是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。 而那个人就是他的阿姐。 佟颂墨垂下眼,勉强平息住此刻心情的几起几落,平静的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 “我本就一直在寻你。”杜衡说,“得到消息说北平有一人跟你极像,便去探查过一次,发现竟然是佟颂云。也跟她打探了些消息,发现她对铜台一无所知,便就作罢了。” “她……”佟颂墨问道,“她眼下过得如何?” “恐不太好。”杜衡轻轻摇头,“我本想救她出来,但……实在是能力有限,我的身份不能暴露,只能忍下。” 甄晓晓这时也开口道:“她的消息我也听了些,听说是被卖给一个日本人做情妇了,虽然……虽然受辱,但能吃饱穿暖。若是心里过得去,过得也不算不差。可若心里过不去,实在是……” “啪”的一声,佟颂墨手里捏着的那把枪猝然落了地。 是周翰初送给他的那把勃朗宁,伴随了他很长的一段时间了。 杜衡看了一眼,然后半蹲下去捡起来,又递回给佟颂墨,宽慰他道:“好歹人还在。” 佟颂墨嘴角一掀,终是没忍住发出一声苦笑:“阿姐平生所求不过平安喜乐,与相爱之人厮守终生,如今却与一个日本人……”他不用想,也知道阿姐心里承受着多沉重的痛。 佟颂墨甚至已经猜到,若不是因为晓得他还在世间,恐怕阿姐早就已经追随父亲母亲而去了。 “她在何处?”佟颂墨问杜衡,“具体位置。” 杜衡看了一眼甄晓晓,甄晓晓忙提笔写字,将地址递给佟颂墨。 “租界现下封了,谁也进不来出不去,”杜衡说,“但我会找人帮忙送你出去。我跟你说的话,你好好想一想吧。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