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姝说着,本欲转头为他倒杯水,然而回过头去才发现,这房间里什么也没有。 她无奈只得吩咐吴全道:“去你屋里,把你的茶壶杯件都拿过来。” 吴全机械般的点了点头,转身便往门外走—— 晏泉余光瞥见此景,眼神暗了一瞬…… 隐约之间,他记得自己被吴全关进了一个狭小的洞里,而后在漫长黑暗之中逐渐失去了意识,再睁眼时便看见了面前的宋姝。 不多时,吴全取了茶盏过来,微曲着身子,毕恭毕敬地为宋姝递上了一杯温茶,谦卑模样与平日里折辱他的老太监天差地别。 恍惚之间,晏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,紧抿着双唇,却不曾饮她手中的茶水。 宋姝皱了皱眉:“你喝些水,别回头渴死了。” 此话一出,宋姝忽而一愣,察觉自己言语似乎不太和善。 自秦国夫人去世的十几年间,她对晏泉从未露过好颜色,嘴里带刺的习惯似乎一时之间改不过来。 晏泉看她一眼,心想着,吴全对她这般客气,只怕宋姝是奉了无咎的命令来探他嘴里的消息。 一如当初她听了无咎的话来盗取军机令…… 唇角勾起一丝讽刺笑意,若非“那样东西”还在他手上,宋姝又怎么可能活命? 他张了张嘴,想要将前情后事与她分说清楚,然而见她一脸精致妆容,心下却闪过一丝迟疑…… 他已经用命护过她一次,也算是兑现了当初对秦国夫人的救命之恩。 如今,是她不知好歹再撞上来的,他又何必再帮她? ……若真就此一了百了,也算解脱。 幽深目光落在宋姝额头上,只见女子白皙额间花钿上的珍珠在烛火下折出温柔的光。眼前人眉眼精致如画,面色温柔,与他印象中的张狂模样似乎不太一样…… 宋姝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,缓了声音又道:“你正病着,多喝些水润润嗓子。” 轻柔的声音掠过晏泉耳侧,他眨了眨眼,断断续续道:“我如今,已经是废人一个。也没什么好被你算计的了……你嫁进来作甚?” 他紧紧地盯着宋姝,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微小变化。 不料宋姝却轻笑一声:“谁说没有?” 她轻轻地拨开晏泉额间乱发,声音轻柔间带了些隐隐不自知的妩媚:“不是,还有殿下的人吗?” 晏泉闻言一愣。 自从秦国夫人死后,宋姝从未这般亲昵地与他说过话。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人,声音艰涩:“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,你现在跑还来得及……莫不然,我将东西交予无咎之时,便是你我死期。” 东西? 宋姝眨眨眼,下一刻却笑开了。 晏泉这是将自己当奸细了。 她知道无咎之所以没有直接要了晏泉的命,便是因为晏泉手里还握着无咎的把柄。 宋姝虽然不知那把柄是何物,但似乎是叫无咎颇为忌惮。上一世,无咎终究还是从他口中探得线索,而后才放他一死了之。 她垂首看着一脸防备之意的晏泉,眼中掠过好笑之色——他真以为自己蠢笨如猪,事到如今还会被无咎利用,前来他这里套线索? 又是一阵轻笑,她偏了偏头,轻声道:“我说过了,我是为了寻殿下来的。” “寻我?” 晏泉似是听见了什么笑话,闷声笑开了…… “你,你来寻我,做,作甚?不过是,废,废人一个。” 夜风吹进屋内带起宋姝红衣张扬,晏泉望着眼前人依旧娇美的面庞,恨意和挣扎不由侵蚀他的心。 就为了当初对秦国夫人一个许诺,他便用了自己的所有去换眼前人的一条活路…… 值得吗? 来到幽山别苑之前,晏泉的答案很坚定。 他受了秦国夫人的恩,理当报还。 可在幽山别苑这几个月间,在无尽的折磨和屈辱之下,这个答案却开始动摇。 尤其是如今,他被废了四肢,犹如一团秽物陷在床里,而宋姝却能站在他面前巧笑嫣兮,谎话连篇…… 值得吗?究竟值得吗? 晏泉眼眸越发沉,像是幽邃枯穴,叫宋姝没有来的心里一紧。 她眨了眨眼,坐在床边轻轻地握住了晏泉的手腕。这只手腕不复从前有力,绵软得像是一碰就会碎……朱唇轻抿,她脸上玩笑神色淡了些。 “小舅舅,我知道是你因为我……” 这熟悉陌生的称呼让晏泉有些恍惚。 按照辈分,宋姝确实该唤他一声小舅舅,甚至幼时她也曾跟在晏泉身边,一口一个“小舅舅”脆声唤他。 只是后来,一切都变了。 他闭了闭眼,感受到女子的轻柔地抚摸,唇角挣扎似地颤抖着。 “你既知道,为,为何还要往这鬼门关里闯?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