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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节


他一眼,慢条条地走到榻上去。

    “咣当”一声,她把木匣子搁在炕桌上,“昨日月钱领着了?”

    良恭迎着她转着方向,半鞠着腰点头。

    妙真一厢情愿地想,他是故意不用言语回话,恭敬俯首里透着桀骜难训。她发狠迟早要把他肚子里藏的叵测居心剜出来。

    面上却维持着相应的高傲,“你是个下人,给我外头买点心,我自然不好占你的银钱便宜。我这里拿钱给你。”

    说着,打开那匣子,在里头翻翻拣拣的拿不定,索性往前一推,“你来拣,你看哪个够。”

    良恭走上前去,见是满箱的银子。有夹碎的,有整锭的,大小不一,大的用眼称就有三.四两,映着日头,个个可爱耀眼。

    晨光美妙,连眼前这个人,也显得刁钻得可爱了,两片鼓鼓囊囊的腮帮子,像是塞满了一些没头倒脑的刻薄话。

    他瞟她一眼,噙起笑来,故意拿起锭三两的。正要开口,却给妙真一把抢了回去,“休想诓我的钱!这锭银子买个摊子也够了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你知道啊。”良恭把空的手剪到身后,耷拉着眼皮望着她好笑。

    妙真领会,这是在嘲笑她,她不服气地梗起脖子,“大钱我心里还是有数的,休想哄我!你个贼。”

    正有些怒目相对的时刻,听见花信笑嘻嘻的声音飘进来,“谁是贼?”随着打门里进来,欢欢喜喜的面孔,显然也是刚得了月钱的缘故。

    迎头看见良恭,那张面皮一红,扭捏着坐到妙真身边,“说谁是贼呢?”

    这话两个人对着说没什么,叫第三个听去,到底有伤人的名声体面。妙真不好再说,含混过去,“你耳朵长反了,在我屋里问什么贼?”

    说话又埋头在匣子里翻拣一阵,拾了颗二两的碎银递给良恭,“喏,拿这个去买。”

    良恭欲要推说多了,偏看见花信冲他使眼色,“叫你拿着就拿着吧,不要多话。你越多话,姑娘越糊涂,她原本就算不清账。”

    妙真心下明白是给多了,却不索回,扭头拧了花信一把, “谁算不清帐?我晓得多了。”仰眼望着良恭道:“下剩的是你的赏钱。明日快些回来,我要吃热热的,冷了可就不脆了。”

    这厢良恭出去,恰逢白池绕廊而来。两个人时常碰头,却少有言语。白池是府中出了名的“三小姐”,论相貌自然比不过妙真,可论言谈举止,倒像个闺秀。

    他避让了一下,白池一双眼睛淡淡把他掠过,倏地又掉回来,“你今日到街上去?”

    良恭在外头三教九流阅人无数,心里自然有杆秤。量一量,这白池目中的冷淡与妙真目中的冷淡全不一样。妙真的冷淡有些扭捏作态的嫌疑,她的冷淡却是天生的。

    他犯不着得罪她,更犯不着讨好她,只“嗯”了一声,把身子侧向场院中。

    白池也不计较他不逢迎的态度,只道:“你到胭脂行里给我捎一盒新上的胭脂来,捎到了我给你钱。”

    说完便折身进屋,迎面看见妙真,又看见炕桌上的银钱匣子,便障袂而笑,溜了花信一眼,“你又让人诓了多少钱?”

    偏叫花信捉住这一眼,知道她是指桑骂槐,不欲理她,拉下脸来走去倒茶吃。

    妙真却是满大无所谓,“他说要把有名号的果子都买一个来,想来也剩不下几个钱。给他做跑腿费,不算什么。”

    白池在那头坐下,仰头长叹,“节下了,赏一点散碎是没什么。日子过得真快,过了中秋,天就要冷下来了。”

    这一叹,仿佛有意要勾起点别的事情来。妙真一时想不到别处去,顺着话搭腔,“是啊,我过两日也要忙了,少不得要跟着太太到各家去吃席面。最烦这些事,我又不爱听戏,又不爱应酬,只是坐在席上发呆。”

    白池“呵呵”笑了两声,倒把花信的肠子勾了勾。她端着茶回身,看白池一眼,转而问妙m.iYIgUo.Ne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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