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人这样的蠢人,也还敢再打? 白池莞尔而笑, 满是轻视的意态, 把肚子向前左挺一下, 右挺一下,“打啊, 打啊,你?倒是打啊。” 妙真在窗户里看见的动作和模糊的笑脸,感到?一种说不出的难堪。这层层窗纱把从前的白池和如今的白池终于彻底隔成了两个人。妙真是亲眼看见“她”无声无息地死了,追究起来,是因她而死的。 忽然有人大恸而哭,妙真定神去?看,是邬夫人将两条胳膊朝天上?一甩,身子朝旁边一歪,屁股就跌坐到?地上?去?。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,使她干瘦的身子突然多了份沉痛的重量。 撒泼是她唯一的能为,对丈夫如斯,对丈夫这位心计重重的小?妾也只能如此。不过他们两个都不能因为她哭就心软,他们都是因为她的软弱而得寸进尺。 众人去?搀她,都知道太太成了姨娘的手下败将,往后这个家里谁说了算是一目了然的。所以劝她也劝得不大上?心,也是习惯了她撒泼的缘故—— “太太先起来,这天气?在地上?坐出病还了得?快起来吧,有什么话等老爷回来大家坐在一起商量好了呀。” “可不是嚜,大清早的这样哭,也不好看呐。叫人家听见,说笑给老爷听,老爷又要生气?。” 邬老爷好面子,为她丢他的脸,没少生气?。邬夫人把那哭天抢地的大嗓门戛然而收,好汉不吃眼前亏,马上?拍了拍裙子起来。 她待要放狠话震吓白池一番,想?了想?,又没什么能吓住她的,只好把句老话拿出来,“你?给我等着,等往后我儿络宝当了家,看你?怎么死!” 白池翻了她一眼,不惊不怕。大少爷络宝也是瘦瘦高高的身材,好像是邬夫人打算得太精细,长身子的时候没舍得给他吃喝,他到?如今,个头是一截一截添了上?去?,可好像是拿擀面杖擀长的个头,生死就那么些肉,越高了就越瘦,看着像个没精神的痨病鬼。白池在这家里全无对手,不过她从不赶尽杀绝,她要留着他们陪她耗。 闹了一场就散了,邬夫人什么也没能讨到?,只能灰头土脸地回去?。白池大获全胜,却有些空惘惘的情?绪,高兴不起来。 她就着这些人吩咐早点摆午饭,想?着妙真错过了早饭没吃。一时各自四?散,她绕廊过去?把东厢的门敲开。 妙真哈欠连天地开门,假装才?起身的样子,怕白池知道她看见了这一切难堪。她还乔张做致地问?:“怎么外头闹闹哄哄的?” 白池窥她两眼,轻轻笑开,“我不信你?没看见,你?这个人最爱热闹了,装也装得不像。” 妙真把舌一吐,有些发讪,“那就是你?们家太太啊?我原想?出去?拜见拜见的,看见她那样子,谁还敢出去?呀。” “怕她做什么?她除了哭闹,一点本事也没有。也犯不着去?见她。” “她是为什么大早上?的就来找你?的麻烦啊?” 这时候花信打了水来给妙真洗脸,待她洗过,白池摁她在妆台坐下,一面替她描眉画脸,一面才?说起来,“还不是为了我们库房的钥匙,前头是我管账,她管银钱出入。今早老爷出门前,从她那里把钥匙拿来给我,叫我往后连银子也管。她不高兴嚜,就来闹了。” 她的手触碰着妙真的面庞,手心里仍有着一股软和的余温。妙真仰着面孔窥她散淡的神色,斟酌了片刻,告诉花信要吃茶,请她到?正屋里瀹碗茶来。 花信听人家的闲话听得正起劲,一时不愿意动弹,“等一下再吃嚜。” “不要等一下了,这会嘴巴就干得很哩!” 待花信去?后,妙真悄悄对白池说:“你?和她闹得这样子,倒不划算。她有个儿子,往后邬老爷终究是要过世?的,你?又还年轻,得罪狠了他们,对你?没什么好处。你?要是因为钱的事,我这里还有,给你?拿个两三千当体己,你?犯不着和她去?争。” 这一番话牵起白池心头一阵绵绵的疼痛,她丰腴得庸俗的脸上?总算又泛起从前那一片婉约的哀愁,笑了笑,“你?看我像是缺钱的样子啊?” “那更?犯不着这样得罪她了嚜,大家和和气?气?的过日?子,不好么?” 白池只是微笑着岔开话头,“你?别管了,横竖我吃不了什么亏,她也蠢,她那个大少爷也没多大的本事,翻不了我的天。过几日?我要到?我们这里的县太爷家去?访他夫人,你?和我一道去?玩,在家也是闲着。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