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家都不怕失去,那简直是叫人没奈何。她?又不怕流离失所,又不怕没钱,又不怕没人照管,反正这些她?都经历过了。 所以传星没有再能要挟她?的?地方,唯有讨好。讨好过后,自己又后悔,不该替她?做这些鸡零狗碎的?事情的?,她?愈发要得脸了。但是自己心里却在这零零碎碎的?小事里得到一种?满足和快乐。 螃蟹的?肉都给细细剔在碗里,他把碗搁回她?面前去,故意不说?什么。这时候再要说?什么,简直伤男人的?体面。 他不说?,妙真?倒说?起来,“有一年我去常州,在无锡逗留了一段,是借住在一位姓韦的?老爷府上。那时候他们隔壁住着位京城来的?公子,是不是你?” 传星把花信瞥一眼,花信暗暗摇头,他又看了眼韵绮,想必是韵绮和妙真?聊起来时说?破的?。 给妙真?瞟见,恰好也佐证了她?心里的?几分?猜想。当初在昆山,也许和传星根本就不是什么“顺路”,就是花信有意和人互通,趁她?犯糊涂,把她?拐骗到了湖州。她?心里更?恨了花信一些。 但她?捺住没提,只说?:“我和那位公子说?过几句话,这些时听你的?声音和腔调,越听越觉得耳熟。而且我从无锡走那天?,大约是碰到了二奶奶的?马车,我看见有个人像韵绮,今天?想起问她?,果然?是她?。” “这可不就是天?赐的?缘分??你看,兜兜转转,你还是落到我身边来了。”传星有意无意暗笑她?当初骗她?的?事,胸口挥发着一丝得意。 妙真?没理他,把剩下的?蟹肉拌在饭里,用白瓷汤匙舀着吃。传星唯有在她?吃饭的?时候才找到她?从前那份烂漫的?影子,有点孩子气,永远不能长大,吃饭像是在报仇,大口大口的?,把腮帮子鼓起来,很是可爱。 在一个年近三十岁的?女人身上能发现?一份自然?而然?的?可爱,实在是难得的?事。他心里喜欢,又替她?敲起螃蟹来,转头说?起别的?,“给南京织造局的?信我写好了,这两天?就送出去。” 妙真?胀着腮帮子漠然?道:“你不要告诉我听,不关?我的?事。姑父有本事嚜早就得了这差事,也不必靠你。要是没这个本事,就是靠你得了这差事,将来出了什么岔子,又怪谁?可别怪到我头上来,我在里头什么都不知道,都是你们的?买卖。” 传星瞅她?一眼,温柔而笑,“这怎么是买卖?这是亲戚间的?情分?。” “这怎么不是买卖呢?”妙真?提着箸儿望向他,冷笑了一下。但因为她?鼓着脸,冷笑也是可爱的?。 传星自知理亏,自然?也不再多讲,怕扯出更?多余的?矛盾,妨碍妙真?对他感?情的?发展。他莫名有这个信心,相信妙真?不假时日就能待他柔软依恋起来,毕竟他有以往的?经验,觉得女人很擅于向眼前的?生活妥协。 次日信还是照旧送往南京织造局去,不过传星听妙真?的?话里的?意思,大约是因为良恭的?事情对寇家怀着些怨言,不大肯管他们家的?事。因而他也懒得费心去周旋,将里头的?言辞改了几句,态度不怎样明确,既敷衍了寇家的?面子,事情还是交给南京织造局自己定夺。 南京那头得了消息,只把明年一笔十万匹缎子的?生意交由寇家。寇老爷八月里打南京回来就不高兴,和寇渊抱怨,“十万匹缎子对朝廷来说?不过是小买卖,就给咱们这一笔,连契书上也只写明了这一笔,看那样子做完这一笔就没有别的?生意再给咱们做了。” 寇渊自休了杜鹃后,一向有些闲话,他特地借了传星的?威势把杜家叔父弹压了两回,才渐渐止住些风言风语。想不到一事刚平,一事又起,坐在椅上几度攒愁,“历二爷不是给南京去信了么?” 寇老爷气得直吹气,“那罗大人说?,这还是看的?历二爷的?面子。还说?我们家的?造的?料子不是上品。哼,咱们寇家在湖州也是数一数二的?丝绸大户,难道咱们的?手艺还差?我看不过是要讹钱。” “他们张口太大了,本来也是因为这个才走历二爷的?门路。” 寇老爷歪眉斜眼道:“嘿,这回倒卖了历二爷一个面子,原先要二十万,这回松了口,要十五万。” 寇渊把手蜷在扶头两边,“十五万也太多了,我看还是叫娘去瞧瞧大妹妹,叫大妹妹再跟历二爷说?和说?和,请他出面再压一压南京那头。” 隔日寇夫人果然?就带着鹿瑛往传星那宅院里去了,万万想不到吃了个闭门羹,进了这里的?门,却没见着妙真?,只被请到外院会客的?小花厅上坐着。 不一时韵绮到厅上来说?:“三姨奶奶病了,躺在床上起不来。说?多谢姑妈妹妹惦记,等她?好了就到府上去。” 寇夫人和鹿瑛皆是面面相觑,不敢信妙真?不出来见,只当她?是真?病了,转问妙真?得的?什么病。韵绮只道:“近来夜里风凉,她?没留意,依旧穿得薄薄的?在风口里坐着,吹得人早上起来就说?头痛,连午饭也没吃。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