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?” 传星靠去榻围上,“你去瞧什么?等我这两日把事情忙完,亲自去一趟。” 又是等。他把眼睛抬到藻井上,脸色与心内始终是平静的。经过这几年在朝中的历练,纵有天大的事也急不到他那张沉着的面孔上去。 也是因为隔了太多年,妙真的轮廓业已在他心里模糊了,并那些拥有时的欢喜与失去时的痛心,都模糊了。也或者是他相信谋大事者需要最需要的智慧是冷静,他坚决把这一智慧彻行到底,以至于使他连在感情上偶然迸发的热情也冷得极快。 那么为什么还要来找她? 他自己也说不清,大概是因为遗憾。这遗憾不多不少,只够一缕叹息的分量。 可若是把这分量压去人身上,也能把人压得粉身碎骨。对于这一点,良恭不得不忐忑。 自那宅子里送了盆景回来,妙真就见他不怎样说话,板着一张脸,黑漆漆的眼睛里萦绊着一丝大难临头的凄惶不安。 她把买回来的炸货摆了几个碟子,端到炕桌上来,歪着脑袋瞅他一会他也没察觉。她喂了个藕盒到他嘴边,他也不张嘴,只把脸歪了一歪道:“你自己吃。” 言讫又将两个胳膊肘撑在腿上,双手交扣着抵在下巴上想事情。妙真走到那端坐着,把个炸得酥脆的藕盒嚼得嗑哧嗑哧响。吃了一个,又拿一个,又剥炒栗子吃,一阵一阵“嗑哧嗑哧”的响声。 这声音格外生动活泼,滚在璀璨的太阳里,是他们当下的生活。渐渐扫去他心头一层阴霾,使他抬起头来看她,不禁笑了,“就这样好吃?我来给你剥。” 他把包板栗的纸包拽过来,不用咬,手一捏便捏破了壳。妙真盯着他的手看一会,又看他的脸,“你才刚为什么不高兴?在那宅子里受那位大人的气了?” 良恭觉得一颗心似乎被温柔地抚摸着。这是她独到的关心,但凡他外头回来有不高兴的时候,她就先问他是不是受了人家的气。 倘或他说谁家的差事太麻烦,主家爱摆架子,那她必然说:“那不做他这笔生意好了!又不缺他那几百两银子。咱们是和他做生意,又不是他们家的下人!” 他倒要反过来劝她,“做生意,都是如此,哪有事事顺心的?” 再有不顺心也总能过得去。可这会,他也有点没把握,苦笑一下,“你猜那位京里来的监察御史是谁?” 妙真盯着他看一会,慢慢猜到,“不会是历传星吧?” “就是他。才刚我带着人进去,听见里头下人在说。偏是冤家路窄,又要碰头了。” 妙真想了一会,松松快快地笑起来宽他的心,“谁说就一定要碰头?人家是来办皇差的,哪里有功夫瞎逛?就是碰上了,又怕什么?鲁公子不是早就说嚜,他现今娶了三房小妾呢,还记得起我?就是记得起,就一定要么?就是他要,难不成还要明抢?咱们才是正儿八经的夫妻。要说我是他的逃妾,那不算,那时候我和他只在湖州办了几台席面,连他家里的长辈还没见过。我看你是多虑,你把我当个宝贝捧着,不见得人人都像你一样喜欢我。保不齐在人家眼里,我早是昨日黄花了,就是送人人还不一定肯要呢。” 良恭无力地抬起眼,“你说的这些,都是讲理的人才会思虑的事。他倘或不讲理,这些在他全不是问题。”说着又无力地哼笑了一声,“他要是不想要,朝廷那么些官,怎么偏是他来了嘉兴?” “兴许就是凑巧而已嚜。” “哪就这么巧?” 说得妙真也忧心起来,递过来的板栗仁也不去接,呆呆地想着什么。后来又笑了,把腰板挺起来,往肚子上拍了两下,“我如今怀着身孕呢,他不见得连个三十几岁怀着身子的女人也要吧。” “万一他就要呢?” 她又泄了气,要去想传星,也不大记得清他的而眼口鼻了。和他在一起的那一段像魇住了似的,完全心不在焉,对于他表现出的爱意她也从未留心。也许他根本没有表现过,他对爱的表达无非是抽出空来多在她屋里坐坐。 想到此节,又有些安心,自嘲地笑笑,“我看没这个万一。你也太看得起我了。” 良恭按着她这话去细想,大约也对。鲁忱来往嘉兴好几趟,传星若是果然非妙真不可,一早就该寻上门来了,何必等到今日? 他这次来,可能只是个机缘下的“顺便”,就像当初他也是顺便找着个于三,顺便碰着个花信。没了这些机缘帮忙,他或许根本不愿意费这个精神。何况听鲁忱说,他因过于年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