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回地北平地界上放枪不一样,跟南边北边打起来也不一样,这一次,是国战。 大力连着几天没家里去,等家里来的时候已经初五了,荣师傅发丧。 扶桑带孝在门前迎客叩头,他去上香,哭一场,扶桑致谢再叩首。 干巴巴地,大力只能扯出来一句,“荣师傅啊,是个有福气的人,别难过了,他这是享福去了。” 他不知道能不能有寿终正寝的那么一天,世道也乱起来了,荣师傅死之前,阖家团圆,无痛无灾,想见的人都陪在身边,一点罪也没受,周边邻居们都说是有福之人呢。 道理扶桑也都知道,可是人一想起来一辈子都见不得了,便是刀割着一样的。 棺材荣师傅早就准备好了,他的衣服也是,小荣帮着换好的,现如今拜祭三天,就该出洞入福地去了。 大力索性在外面帮忙儿,有搭棚子的,不然天儿要冻死人,街坊邻居来的都不少,都搭把手,一场丧礼怎么也要几十口子力工,看扶桑这样子,是不打算从简的。 人来来往往,吊唁的人也多,大力看着一波一波人,问自家的,“哟,荣师傅可真有排面了,瞧瞧这一位,是真阔绰啊,他只鞠躬不叩首呢。” 大力家的切菜呢,这些都在旁边院子里,院子不够邻居家里拆借的,“你知道什么,昨儿一天,扶桑这孩子跑了一天一宿呢,她自己去报丧的,磕了一天的头,回来都晃荡呢,这该通知的都通知了,光是舒家那边儿,她家里人那边,就来了一长串儿的人呢,女的主事儿哭灵呢,男的都外头帮着做祭呢。” 这里面,没有扶然,他应召令去备战了。 荣师傅没有女儿,总不能灵前无人哭丧吧,姑奶奶便来了,她自己头上带着白布头披肩,腰缠着白绳子来的,在胡同口迎客。 照旧例,老规矩,儿子在灵棚前拜祭谢客迎客,儿媳妇要在百米开外迎女客哭丧入门,以示哀情,棺材前哭丧的应当是女儿,看着银魂灯不灭,烧纸磕头念经。 荣师傅也大概没想到会有女儿命,姑奶奶给她灵前引魂灯前添得香油。 扶桑跪在那里,是越想越伤心,孝子不能跪在垫子上,得在麻片上,硬邦邦地石头叫人膝盖疼,凉气一阵一阵的。 可是她就是许多伤心,她好多话没讲,她觉得愧疚,愧疚自己瞒着荣师傅一辈子,可是心里又发狠,在灵前许愿,“师傅,我就是个女的,我也能跟男孩一样,人家逢年过节入祖坟烧纸烧香,我一样能去,我还得给你烧的比别人都多,比人家男孩都做的好,您就在那边等着吧。” 宋旸谷跟宋映谷同来,进门就看扶桑在那里哭抽抽的那个熊样儿,他上香祭奠,主事儿高唱,“前主家宋府二公子、三公子拜——一拜——” 扶桑一拜叩首,二拜叩首,三拜叩首,都看不清人,只管着跟个点头虫一样想自己伤心事儿。 宋映谷把带来的一卷烧纸放在方盘里面,来拜祭的都要带烧纸,是要压在棺材上面的,等下葬了这些一部分压在坟头上,其余的都收起来,分三年烧完。 宋映谷意思意思站在那里,他心情也不是很好,他在东北有生意,现在东北打起来了,几乎全部瘫痪了,做生意的赚不到钱就影响心情。 结果就看见宋旸谷大庭广众之下,不知道从哪里拽了一个垫子来,扔扶桑跟前去了,扶桑都愣了。 “你傻不傻,你膝盖不要了,规矩是死的,人是活的!”还一个劲的扒拉那垫子,给她往膝盖下面踢。 人家外人看见了都当没看见,孝子嘛,自古以来就是披麻戴孝,坟前结庐三年,吃糠咽菜的也有。 有的人家心疼孩子,就不舍得用麻片,用垫子垫着叩首。 可是这家里不是没有别人了,总不能外人去说这个话,宋旸谷倒是干了,外面有人议论,“哪个?” “不知道,刚才主事儿怎么报的?” “说是前府里宋家的公子。” “嗷嗷,瞧那一身气派,看人还拿垫子呢,真教人亲近。” 扶桑闷着头,愣是给他踢膝盖下面去了,瞬间就软了很多,她得起来送客,叩首送人上马车,宋旸谷急赤白脸骂她,“荣师傅这样的年纪,是享福去了,你看看你那个样儿,你膝盖烂了以后怎么办?雪地里就这样跪着不要命了?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才是,不然你要不一起下去?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