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战备,身着轻甲的士兵们在火光中经过。荆韬带着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,踢开脚下的荒草根,给谢慈递了酒,道:“今年剩最后几坛子的糙米酒了,新酒还埋在地底下,等着秋冬时节起出来正好驱寒……这口味,你喝的惯吗?” “说实话,不大习惯。”谢慈道:“我不是个好酒的人。” 他今天喝的已经够多了,要不然怎么解释刚才芙蕖贴上来时,他内心几欲燃烧起来的冲动。 “谢侯——老侯爷,是他当年亲手酿了北境的第一坛糙酒。” 谢慈“唔”了一声,不作何反应,把他那阴魂不散徘徊在北境的死爹当过耳旁风挥赶出了脑子。 心里在想:“北境的夜里可真凉快啊。”一身的燥热都消去了不少。 “当年他狼狈回燕京奔丧,在先帝面前撒手卸了所有兵权,我知他心里痛苦,一直挂念着他,直到两年后,听闻他娶了位新夫人,并很快有了身孕,我才渐渐放下心,以为他想开了。” 火光明灭映着谢慈的脸。 谢慈又心想:“他那人渣一样的爹竟然还有福气连娶两任贤惠的妻子,可见老天果然不开眼。” “你姐姐生下来的那天,其实我在场。” 谢慈的思路顺着他的话,想到了谢太妃。 他那长姐生在北境,荆韬身为他爹的心腹,多半在场陪着,有什么稀奇? 他睨了一眼荆韬,觉得这老头可能是喝迷糊了,说话有点颠三倒四。 “继夫人生产的那天,恰好我终于得了允准回京述职,我故意绕路去了趟扬州,身上带着北境兄弟们准备的贺礼,拜访了谢老侯爷的扬州别院。”荆韬停顿了一下,说:“我在后花园里,亲眼见到老侯爷将刚出生的女婴溺死在河里。” 谢慈浑身猛的一激灵,意识到,他说的“姐姐”不是谢太妃,而是他那出生不过一天便被亲父残忍害死的姐姐。 一母同胞真正的亲姐姐。 荆韬仍在喋喋不休:“……当时我控制不住自己,和老侯爷大吵了一架,转身回了北境,身上的贺礼也没送出去。” 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破旧的布包,约半尺见方,相当厚实。 谢慈瞧着那布包被递到了自己的眼前。 荆韬说:“那是我最后一次见老侯爷,从此以后,我守北境,他困燕京,几乎断了音讯,贺礼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,直到今日你来。” 谢慈略做迟疑,但还是结果了那布包,一层一层的揭开,里面是一张保存晚好的白虎皮。 展开细看,是白虎皮制成的婴儿襁褓,皮毛光滑柔顺,里子用的很细腻的缎,上面绣着一副千福图。 荆韬道:“这是北境兄弟们的家眷们,凑在一起,一针一线绣成的,千家绣,纳千福,他们都希望谢老侯爷的新生血脉能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。” 谢慈将那虎皮撑在手心里端详,良久后,开口道:“我那姐姐命薄,担不起诸位的苦心。” 荆韬道:“你把它拿走吧。” 谢慈将虎皮仔细叠好,说:“可惜我那姐姐没有坟冢,也没有名字,烧都没地方烧去。” 荆韬望着他,说:“你出生时我也听着信了,但却没再上门贺喜,我瞧你提起老侯爷时不冷不热的,想必他也没怎么好好待你。” 谢慈不否认:“到底大将军眼光毒辣,既然你看出来了,我也不隐瞒,我们的父子情缘从来只在那么一声称呼上,说亲道热罢了,都是做戏给外人看的。” 荆韬了然,说:“在老侯爷过世前的一个月,我终于收到了他的私信。他说你于朝堂上崭露头角,看似风光无两,实则危如累卵,他托我看在从前的情分上,将来在你危殆之时,务必关照你一二。” 谢慈脑子里理解了这话的意思,实际上心里还未品出滋味,他顺口道:“有劳大将军费心了,我想我用不着那一天。” 说笑,他身在燕京,总揽内阁大权,若叫一个边境武将关照上,不是造反也成造反了。 小皇帝还能睡得着觉么? 北境于他而言,不是什么特殊的地方。 谢尚之于他,也不是什么特殊的身份。 他犯不上承他的情。 荆韬觑着他的表情,竟能体会到他心里的想法,无奈叹气,道:“也罢,明日,我打算派神凫打进那三个村子,一探究竟。谢大人,你是打算留在营里等消息,还是同行?” 谢慈毫不迟疑道:“同行。” 北境一行,不能白来。在陈宝愈布的局中,该到了他这颗棋子派上用场的时候了。 第29章 谢慈捏着那块虎皮小毯子回帐。 芙蕖摸着那针脚细密地绣工,叹了口气,却没说话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