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子才中了举,现而今任泉州府通判。 银子铺出来的六品通判,讲起来只说你会投胎,也别牛气。 陈家最拿得出手的还得是二房陈砚儒,这老头是湖广按察使,不过他常年在外为官,去岁是难得回来祭祖,这两年应该是不太能见他了,甚好。 至于陈砚著同泉州卫的龃龉,其实是与上一任的指挥使有些私人恩怨,可偏偏杜指挥使是由老指挥使提拔起来的,情同父子,虽没有与陈家针锋相对,但也别想他有什么好脸色。 换了指挥使,陈砚著还曾去试探过一番,看看能不能和缓关系,结果叫人冷言冷语的堵了回来,仇没解,反而更结了一层。 陈舍秋一直也在等一个契机,却没想落在了陈舍微身上。 这些细则,原身脑子里混沌一片,还是谈栩然讲给陈舍微听的。 他既知道陈舍秋是在装模作样,也就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,只道:“我没什么见识,也不愿离家,就近做个小知事,挺好。” 陈舍秋已经打听清楚了,陈舍微是因为虫药入了杜指挥使的眼,就道:“你这是谦虚了,遍地都是的杂草,在你手里偏成了虫药、闽地早好些年就种烟叶了,偏你琢磨出了烟卷,就算市面上有人仿,也不及你这铺子里出来的滋味。” 陈舍微玩着一个橘子,只笑笑。 “可你的性子就是太独了些,哥哥们在泉州待了那么些年,怎么说人情面上总是吃得开的,你来泉州开铺子,也不同我们说一声,平白费了好些功夫,那王牙油滑惯了,请人雇工,中间都又多油水叫他贪吃了去,算都算不清楚。”陈舍秋一副替他痛惜的样子。 “小打小闹的玩意,哪敢去哥哥跟前丢脸。”陈舍微把橘子掷回果盘里,他用了点力气,橘子砸得一晃,滴溜溜的转了一会,“不曾想入了杜指挥使的眼,算是赚了些,可也算不得什么。想来是爹娘在天有灵,当年叫我败光的家业,也只能靠自己挣回来,哥哥你说是不是?” “看来你心里是有恨呐?”陈舍秋知道他扯出杜指挥使的意思,这两门买卖,旁人都甭想了。 “有,那也冲着五房去了。”陈舍微半真半假的说:“说起恨,我更恨自己。” 陈舍秋就觉得陈舍微的笑脸无懈可击,针尖都挑不出缝隙来,缓声道:“一家兄弟,到底是不好结仇,这样,年节里你们都到泉州来,该叫五房吐出来的,我会让他们张嘴。” 五房吞去的家产,少说也值几千两。 陈舍微不明白这样的好事怎么会平白无故落到自己的身上,又见陈舍秋燃了一只新烟,淡淡沉香味道扩散开来,他脸上流露出享受满意的神色来。 他点点那烟匣子,道:“这个味,送一匣子到我房里。” 到底是一个祖宗,这点子好处,陈舍微还是能给的,就道:“好。” 陈舍秋鼻子里钻出两条长长烟龙,被陈舍微一掌挥断。 “老爷子这几日精神总不大好,商量着,给他拣个人冲冲喜。” “啊?!”陈舍微原本装得挺好,可实在太惊诧了,忍不住脱口而出。 给陈砚著那老山魈冲喜?这不就是拿活人上供吗!? 陈舍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,又道:“自家宅院里的丫鬟都挑拣遍了,老爷子也没个喜欢的。” 陈舍微忍不了了,“生病就看大夫吃药,冲喜有个什么用?” 陈舍秋一摆手,“男人甭管什么岁数,女人就是最有用的药,尤其是爹那年岁,吃一口嫩瓜,真跟吃了仙桃差不多。” 陈舍微真是要吐了,腮帮子又紧了紧。 陈舍秋听他不搭腔,只拿眼看他,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一个烟嘴。 陈舍微也不说话。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阵,陈舍秋觉得他就是存心的,这是个脑子灵的,折腾出这么多的花样,不可能听不明白他的弦外之音! “这些天拣了多少个丫头,可老爷子心里好像是揣上人了,只摇头。” 陈舍微身子往后一仰,仿佛陈舍秋这一张嘴吐出来的不是人话,而是什么恶臭无比的浊气。 “要的,该不会是嫂子或者侄女身边伺候的人吧?”陈舍微挥了挥手,又赶走飘过来的一阵烟气,“那大伯可太过了,虽说老小孩老小孩的,又在病中,可也不能提出这个么叫晚辈为难的要求啊。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