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绛讶异的戳开窗户,随着窗扇徐徐荡开,就见院中已是月海墨洋。 鱼丝在夜色中隐没,只见百尾大肚金鳞红鲤鱼正在悠哉游乐,胸鳍、腹鳍或青或碧色,摇摆不定,鱼鳃翕翕而动,似乎随时都能吐出气泡。 银箔揉皱了又抚平,有千百个面可折月光,好似推了层层白浪而来,风声如海。 陈绛缓缓的眨了眨眼,拧了拧自己腮帮子。 “不是梦啊。”她呢喃着。 一阵晚风过,红鲤在竹笛清幽声中曲动尾鳍,口中或衔明珠,或叼鲜花,像是要越过月下云槛,登天化龙。 陈绛看了一眼院门,轻轻一笑,对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吴燕子道:“阿凌还会吹笛子呢?” 吴燕子递了一盏凝神静气的百合莲子汤给她,道:“是啊,高凌说上元节泉州有大龙尾灯,那时候大房的白事肯定了结了,等爷和夫人回来,咱们又好一起出去赏灯了。” 陈绛忽觉自己很矫情,已经够幸运了,还整天自艾自伤,岂不是耗空了自己,也叫别人担忧。 阿巧取下一串小巧的九尾鱼灯悬在陈绛床前,这串鱼灯头尾两赤色,中间一尾乃是墨色,余下几尾分别是橙黄绿蓝靛紫。 小鱼灯每一盏都只巴掌大小,头尾共三节,能摇头可摆尾,精致非常,栩栩如生。 毕竟靠近帷帐,不好留了火苗,陈绛站在床沿上一尾一尾的吹熄了灯。 气息灭了灯蕊,又使鱼口中的银管发出空灵的风声,仿佛置身山谷。 一夜余梦都是这种自由又惬意的风声,她睡得安逸又甜美。 第97章 烧纸钱和小伙计 陈家大房嫡子有两位, 行一的陈舍秋和行三的陈舍稔。 这回办白事,陈舍微可算是看清陈舍稔这位堂兄的模样了。 那日他风尘仆仆的从任上赶回来奔丧, 陈舍微正同陈舍嗔烧纸钱呢。 同陈舍嗔搭档委实倒霉, 他急着把手上这叠纸钱早些烧掉,好起来走动,所以就一沓一沓的往盆里丢, 烧得是烟气缭绕,把陈舍微熏出两眼泪来。 他虚着一双泪眼, 倒是胆子大, 刚瞥了眼棺材里的陈砚著, 一扭脸又瞧见个年轻些的陈砚著,还以为是头七回魂了。 眼瞧着这魂魄没进棺材里,反而扑通一声跪下了, 陈舍微这才回过神来,刚想起来, 叫陈舍嗔一挤, 又跌在蒲团上了。 ‘累死人了。’陈舍微索性就跌着休息会, 眼瞧着陈舍嗔殷勤备至的去扶陈舍稔,无语又促狭的想着, ‘这么体贴, 人家吃肉,你有没有汤喝啊?!’ 陈舍嗔的殷勤也没坚持很久,本朝官员逢父母丧事皆有惯例, 可以去官离任,回原籍丁忧守制, 但只限于文官, 再者若官员得用, 自古忠孝难两全,朝廷所需远比守服来得重要。 不过陈舍稔显然是个容易被替代掉的人才,他能坐上同知官位,本就少不得陈砚著的运作,如今老爹死了,他叫人用丁忧为由打下来,已经算给脸面了。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,陈舍稔自然不会声张,可他到家不过个把时辰,这消息就连陈舍微都知道了。 陈舍稔这几日熬夜累了,再加上丁忧在家,前途不明,就皱着个眉头不说话,吃烟比陈舍巷还凶,一般有他在的屋子,陈舍微都待不住,宁愿吹吹冷风打喷嚏。 幸好谈栩然在后宅女眷堆里应对的游刃有余,时不时还分出心力来照看陈舍微。 每每到点该陈舍微去灵前守着了,小荠定然都抱着手炉等着他呢,一回也没落下过。 昨个听他抱怨说嗓子叫烟气熏得不舒服了,今儿就有清润的无花果干煲梨汤等着了。 陈砚墨看起来像是在与陈舍稔说话,心思却一直吊在陈舍微那处。 听着小荠细细转述着谈栩然的叮咛,瞥见陈舍微捧着汤盅像是搂着个不得了的宝贝一般。 陈砚墨逼迫自己收回视线,想不明白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们夫妻二人从同床异梦变得如此亲密无间了? ‘似乎,似乎就是打从他叫蜜迷心了,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