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大哥早都把地盘划好了,咱们两家的宅院在三潭村是紧挨着的,你瞧小弟两头跑多累,等宅院规整好了,他忙起来也能在三潭村小住几日,你也可以跟着来,就当散心了。” 原本是担心甘嫂会介意自己被撇下,到头来反而被她安慰开解了一番,谈栩然心里再没有什么滞涩。 留下几个仆妇小厮看守门户,在离前世那个日子还有小半个月的时候,一家人就往泉州去了。 其实有前千户所镇守着,哪有成批成批的倭寇进犯? 可即便只是闲散游寇,叫普通百姓碰着了,那也是一眨眼就投胎的事。 前世,几海船的倭寇从一隐蔽的海湾登陆,前千户所调兵追击,后方反而空了,这才给了一群贼寇可乘之机。 眼下,甘力接到调令,刚抱拳要应下,忽然就想起谈栩然那日在餐桌上的担忧来。 他也不是光长身量不长脑子的性子,斟酌片刻,就道:“大人,这几日雨水多,我瞧着田里开凿水渠泄涝也缺人手,是不是留下…… 话未说完,就见千总大人的脸色难看起来,将手里的军令一把掷到甘力面上。 军令不过是硬皮黄壳纸,可使了力道,磕得甘力鼻梁破皮,对甘力这种血性男儿而言,此举羞辱意味极重,但还是忍下了。 “以为有个什么鸟知事做兄弟,又搭上了指挥使,就能对我指手画脚了?” 甘力不争辩,立刻跪下道:“属下绝无此心!” 闽地雨水多得像寡妇泪,立春到谷雨下的雨都算做春雨,小满到夏至的雨又是梅雨。 梅雨过后,晴朗的日子也像做贼,藏着掖着,时不时就被冗长又吓人的颱风季给逼回去。 不过还好,陈舍微和谈栩然迁入泉州新宅的时候,那爽朗温煦的天气,仿佛是老天爷给他们的迁居贺礼。 瓦蓝天空下,万里无云,而满树玉兰花开,花朵硕大而丰盈,似乎就是白云歇在了枝头,偷一日懒。 陈绛看得几乎失神,白花蓝天,美得简素又震撼。 原本搬了新居,虽然陈舍微说夏冬两季也能回泉溪住,但陈绛心里还是有点空落落的,看眼前这树玉兰,几乎立刻就将她的心填满了。 她知道,不论在哪里,只要有爹娘在,每一天都是好日子。 闽地过厝(乔迁)规矩很多,除了要在吉日吉时进宅之外,还要备好祭品祭祀,门前灯笼要提前写好主人姓氏,窗门也要张贴窗花对联,家中女眷还要穿簇新红衣红鞋。 大部分东西郭果儿都备好了,陈舍微只要抬抬脚,说说吉祥话就行了。 只是这满宅院的红喜色和一身红妆的谈栩然,总是叫他生出错觉来。 门前爆竹响,仆妇们抛洒着盐米驱邪,又争前恐后的将铜钱扫进来。 热热闹闹,欢声笑语,仿佛今日是他与谈栩然成婚之日。 叫别人在外院吃喝着,一家三口反倒只用了一碗热汤面,径直在小楼安置下来。 陈舍微从敞开的西窗望出去,瞧见回廊上阿巧和小荠正从两边绕过来,将竹衣卷帘一副副放下来,贴着栏杆固定。 看似是虚掩住了满是昏黄的烛光不外泄,但竹衣质地朦胧,好似薄黄的纱布,根本也兜不住什么,站在小院里抬头看二楼,什么都看不分明,但又觉得光影纠缠,欲说还休。 原本见谈栩然在屏风后脱下来了红衣红裙,陈舍微心里有点说不上的失落,可她挽着微湿的发一出来,还是一身红里衣,低头趿着红绣鞋。 陈舍微眸色沉沉的看着她,他脑海里有原身的记忆,但也只是大略,除了初来时谈栩然盖头下的面孔在脑海中瞬息一闪,再没看过其他的片段,他也不想去翻捡原身的记忆。 他与谈栩然的记忆,他会自己创造。 谈栩然本就觉得陈舍微今日看自己眼神怪怪的,听他轻声道:“夫人,今日好像新娘子。”这才明白了缘由。 谈栩然另一只足还没套进鞋里,忽然就懒得穿了,朝他一伸手,陈舍微当即意会,快步走近将她抱起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