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心怀鬼胎的乐伎见面之时,这种客气和体面,已经是一种难得的温柔了。 福香楼里自此少了一个卖笑卖唱的蔷薇姑娘,而虫儿居里多了信手而奏的悠悠弦乐。 秋来虫市愈发热闹,虫儿居里客人渐多,美人亭亭面如雪,纤手当弦金杆拨,也不是没有人想上二楼一窥芳容,但都被拦下了。 虫都没上市,可虫儿居里生意也慢慢热络了起来。 《鸣虫谱》日日要运一车来卖,已有人催起《斗虫谱》来了。 “好说好说,这两日就上。”掌柜笑呵呵的说。 陈舍微的《虫药集》由泉州卫定了一批,分发至几个千户所,就如王吉说的那样,堪堪回了本,不过福州卫和漳州府也定了些,这一批算起来,也有些薄利。 渐渐的,有人发觉《虫药集》和《鸣虫谱》都是同一个‘佳偶书社’所出。 陈舍微作《虫药集》是落了名的,再看这书社的‘佳偶’一名,想到《鸣虫谱》的落款是‘虫娘子’。 联想到周家散出来的消息,说是虫儿居背后的另一个老板并不是陈舍微,而是女子,也就不难猜到,这女子就是谈栩然。 这事儿还是在虫市议了几日的,那陈知事怎么肯容家中女眷又是做买卖,又是出虫谱的? 可也犯不着去问,人家那书社的名还不够直白吗? 佳偶!他喜欢着呢! 不相干的人对此事要宽纵许多,很快被新鲜的闲谈所替代。 可对于那些情分上没多近,偏偏被血脉牵扯着的亲戚来说,这事儿就有些不太好过去了。 陈舍秋已经说了两次,陈舍微替谈栩然挡了就是,无所谓叫她心烦。 陈舍嗔刚提了个头,见陈舍微面色不善,手头上的那些漳州买卖还要靠他给面子,才能赚些差价,他也终于识趣,咽下没说。 不过么,陈砚墨回来过中秋,在家中设了席面要请众人去,陈舍微只怕到时候群起而攻之。 第127章 秋日的落叶和野核桃 “曲氏、蔡氏已经知晓此事, 只有些意外我竟习得娘家的技艺,旁的也不曾说什么。”谈栩然显得并不在意, 道:“二房女眷常年随着堂兄在外, 今年中秋也不会见,至于五房,而今张氏坐了我从前的冷板凳, 说话都没人听了。” 陈舍微听了也好奇,道:“对啊, 育虫一事, 是谁教给夫人的?” 谈栩然捧着一杯苔藓, 指尖轻抚,感受植物带来的鲜嫩茸感,道:“我阿娘是北人, 育虫一事,原是她的技艺。不过她也没教我, 只是我那时愤懑, 凭什么我阿娘带来的东西, 要留给那个名义上的,待她毫无恭敬之意的‘儿子’?所以就背下了她的手札笔记, 换了衣裳装作小杂役, 偷偷溜到育虫房里看他们做事。” 陈舍微听得哑然,谈栩然徐徐睁眼,只瞧着手心变作花器的杯盏。 虫儿居里的盆栽造景, 有半成都是陈舍微育出来的,不少客人出了高价要买, 可家里早不必靠陈舍微一件件卖手艺过日子了。 谈栩然手里这一杯绿, 原本是一套他们俩都很喜欢的宽口薄胎透白瓷盏, 失手砸了一个,不成对了。 陈舍微不舍得丢,但也觉得孤零零摆在茶桌上不好看,就拿来养了苔藓。 单只的茶盏,裂口的酒盅,缺角的砚台,一切都叫他点缀的湿漉漉,绿茸茸的,永远有春色。 她的生活,竟能这样趣味盎然。 秋收将近,果子挂枝,稻穗坠腰,田头抢收又不是陈舍微的事情,偶尔被黄理抓去做些案头账目,虽然费笔头,但省脚力。 只是陈舍微闲下来了,谈栩然却忙起来了。 育虫本就是秋冬的事,再加上泉州新添置的漆器作坊,还有月港的漆器行要打理。 漆器作坊没那么容易做,虽然余下了几个匠人熟手,但这些年都只做修补和小器皿的活计,大件的玩意很久没碰过了。 ?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