绛已经俯身下去拉拽小雨了。 “阿凌,快拽刘婆子上来。” 高凌的手脚比脑子快,可小雨和刘婆子刚爬到顶上来,底下这锅结结实实的人肉粥饭就乱掉了。 好些人也像学着陈绛和高凌的样子爬到屋顶上来,可是不是谁家的屋子都跟这家人一样有个挑出的窗台可以借力,都是普通人,谁还能腾空飞起不成? 陈绛瞧着人人表情从喜悦到烦躁,从烦躁到惊恐,从惊恐到痛苦,底下的灯海似乎真成了一片汹涌狂浪,一阵阵拍击令人窒息憋闷。 “菊姐姐!”陈绛望着那个掉下去的少女大叫。 陈菊淹在人群里,听到自己的闺名在大庭广众下被人喊出来,既惊又惧更怒。 但这可笑的怒气还没维持多久,她就被人狠狠踩了一脚,两脚,三脚。 二房几个小厮婆子早就自顾不暇,急得陈绛忙道:“刘叔叔,救救我姐姐!” 刘奔先前和二房几个姑娘被龙船灯隔在两处,但龙船灯过后,又随人流汇在了一处。 他听到陈绛央求,四下望去,也幸好几个姑娘都抱着把椅子,很是点眼。 一只只清瘦小巧,紧紧扒着椅子,像是惊惧过度的小狗,在人群中与主人走散,吓得神魂出窍,只叼咬着栓自己的锁链,盼着能榨出一点安心来。 刘奔就一只胳膊,靠着刀鞘一点点撑开人群,将一个姑娘拔出来,托到一根挂着三角招幌的竹竿上。 “抓住啊!”这竹竿又细又滑,根本没有借力的点,刘奔又不可能一直托着她,“你没手脚啊!?猴,猴会不会学?你再不抓住,我松不了手,你妹妹可就叫人淹下去了!” 陈兰倒是想学猴子那般手脚并用的抱住竹竿,可她的脚根本没有用,只能拼命的用腿夹住。 刘奔又拽了两个姑娘出来,将她们挡在身后,把刀鞘抵在胸前,挡着人群一波波的挤压。 不知过了多久,可能也只有龙船灯一拐尾的短暂片刻,像是拔了塞的水瓶,人如水般潺潺流出。 陈绛和小雨将梅、兰、荷三个姐妹都拽到屋顶上来,几人都呆呆的坐着,看着二房几个终于回了魂的婆子从地上抱起奄奄一息的陈菊,哭泣声在陈绛耳畔响起,她眨眨眼,舔了下干裂的唇,道:“几个婆子看护不利,害得菊姐姐被人踩踏致伤,但是你们一开始就被我拉到屋顶上了,未被人群挨碰挤压,所以幸免于难。” “阿绛妹妹,你这是什么…… 陈兰话未说完,就见几个婆子凑在一块说了些什么,随后一起抬头望了过来,那几双素来苛刻眼睛,此刻却满是虚伪的怜悯和企图自保的算计。 三姐妹如坠冰窟,恐惧在心里膨胀炸裂。 “瞧见了吗?伥鬼商量着要你们的命呢。”陈绛出奇冷静的说。 “那,那该怎么办?!”陈荷哭着说。 “好办。”陈兰一咬牙,道,“几个婆子只顾自己赏灯,忽视险状,自顾自己保命,幸而阿绛妹妹早有防范,同我们一起到檐上暂避,只是阿菊叫她们害惨了。” 陈荷却一副大限将至的样子,哭道:“可是钱舅母不会信的!” “狗屁舅母!”陈绛压着嗓子厉声道:“她到底是外人,这么多姑娘在她手全毁了,她就能好过?等下我爹娘肯定会寻过来,趁着族里其他人在,把这事敲定,给她一个管束下人不当之罪,叫她卷铺盖滚蛋!你们也该养些自己的心腹了,日常起居都叫个婆子管头管脚的,炎炎夏日想喝口晾凉的茶也叫她们斥责说嘴,人活一世,有个什么意思!” 三人皆叫她呵住,转了眼珠子去看对面的婆子。 不远处热闹的烟火腾空而起,像是战前军鼓。 陈舍微和谈栩然寻来时就见高凌正给陈绛当人梯呢,可一见到爹娘,陈绛立刻转投进陈舍微的怀抱,双脚落定,又紧搂住谈栩然,在她耳畔飞快的把方才的事情说了。 谈栩然眸珠微动,先看了看拼命在整衣敛容的梅、兰、荷,又去看抱着陈菊又哭又骂的婆子们。 还有几个婆子原本想要凑过来安慰姑娘们,却是眼神一定,脚步稍转,像是瞧见了什么要紧的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