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男人从房间里走出来。 对方十分年轻,还是少年人的模样,一身深青色的衣袍。在阳光下,衣裳的缎子看上去光滑细腻,上面印染着复杂的暗纹,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寻常的人家。 他长得亦是俊俏不已,比赵力在县城中见过的任何一个公子哥都要好看,只是脸色苍白,唇却血红,比起人来更像是山林里刚吃完人的妖魅精怪。 赵力被他扫过来的阴恻恻的眼神,吓得头皮发麻,后背上登时起了一层冷汗。 “你、你……”赵力哆哆嗦嗦地捏紧了手里的锄头,眼中都是惊恐。 相较起来,他的体魄分明看上去更加强壮,手臂上有着常年劳作锻炼起来的结实肌肉,但此时,面对眼前这个似妖似鬼的少年人,即便对方什么都还没做,他就被吓得两股战战。 薛沉景并没有刻意恐吓他,只抬手指了下身后的房间,“你见过她么?睡过这间屋子的人。” 赵力立即想起了前两日的情景,也是在这个太阳初升的时刻,少女穿着和山间的晨雾一样的月白色罗裙,肤如梨花,发如鸦羽,双眼被晨光映照得透彻,身上没有佩戴任何多余的饰品,却像是天仙一样闯进他眼里。 眼前的少年和她当时站在同一个地方,同样地抬眼看着他。 赵力忽而意识到,不管是前日天仙一样的姑娘,还是眼前妖鬼一样的公子,他们才是同一路人。和他这个山村里的庄稼汉有着天和地的差别。 薛沉景久未等到回答,心中不耐起来,锐利的视线望进他眼里。 赵力顿时从记忆中的画面里抽离出来,畏惧地往后退一步,磕磕绊绊地回答道:“她、她去了县城,前天、前天去的,她说要在镇上看一看秋月祭,秋月祭有三天,应该还在城里。” 薛沉景问道:“哪个方向?” 赵力抬手颤巍巍地指了一个方向。 薛沉景随着他手指去的方向看了一眼,但并没有立即动身,他转回目光,重新审视着赵力,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,了然说道:“你很喜欢她?” 赵力瞪大眼睛,黝黑的面皮一瞬间通红,“不不,我怎么敢……” 薛沉景轻笑一声,眼神冰冷,拉长的瞳孔如同尖锥一样凿进赵力的眼睛里,轻而易举就从他的意识里翻找到自己想要的记忆。 穿着月白罗裙的少女在薄薄晨雾中笼着一层圣洁的光。 原来从别人的视角里看她,是这个样子。 薛沉景一点一点地品味着赵力脑海里的记忆,从晨雾当中的初见,到那声礼貌而温和的“大郎”,再至道别时,微笑挥手说的那声“保重”。 最后,她的身影消失在斑斓的灯火中。 在赵力眼中,她过于美丽和耀眼了点,仅此一面便让他念念不忘,两夜都辗转难眠,却又不敢有任何妄念。 饶是如此,薛沉景还是心中不快,虚空中裹着蛇鳞的尖锐拟足已经抵在了赵力眉心,他又想起虞意最后的那一句“保重”。 他动作顿了一顿,看一眼赵力眼下的青乌,勾手撤回拟足,用不容拒绝的语气,命令道:“为了你以后能睡个好觉,我看你还是忘了她比较好。” 普通人的意志力薄弱得就和窗户纸差不多,赵力瞳孔扩散开,他记忆中那一道站在西厢房门前的身影,就如晨雾一样消散了。 薛沉景转回眸,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灵毯,御空而去。 好半晌后,木然呆立在原地的人才浑身一震,猛地醒过来,赵力摸着有些头疼的脑袋,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,但又想不起来究竟忘了什么。 对了,刚才西厢房里好像出来个人。赵力快步朝西厢房走去,打开门看了一眼,只看到里面碾碎成一地的木屑。 奉盛县的秋月祭正是热闹的时候,昨夜里的彩灯将整个县城照得璀璨生辉,热闹的杂耍欢乐响了一夜。 今天白日里欢庆一天,到了傍晚时分,人们都成群结队,跟着前面奏乐的队伍,捧着荷花灯,天灯,拎着许愿笺,出城去拜神祈愿。 虞意亦跟在人群当中,手中拿着一串桂花枝。鹤师兄原本的身形太过惹眼,虞意将它变作了小鸟,它扑扇着翅膀在人群里飞来飞去,时不时引来女孩们的一阵欢笑。 见它如此可爱又通人性,便有人跳起来,想要抓住它抱回去养。 鹤师兄在无数双朝它伸来的魔掌中穿行,过五关斩六将,才千辛万苦地重新扑回虞意怀里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