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见丹阳身死,遭逢巨变的少女神情呆滞,她不住颤抖着身体,衣衫泥泞如水,像漂泊无依的浮萍。 长孙蛮手忙脚乱地爬下马,意欲奔过去。魏山扶却拉住她,“别去。” “你放开!”她眼睛红了红。 “她刚刚还想伤你!”回想起惊险一幕,魏山扶余怒未消。但他还是闭了闭眼睛,劝道:“林滢不值得你放在心上。” 长孙蛮摇头,“不、不是的。” 那股莫大恐慌瞬间窜上长孙蛮心头。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又不知道从何说起。 林滢她……她原本不该是这样的。书里即使丹阳被圈禁十年,处境一顿困窘潦倒,但她从未有如今这般模样……她是长平郡主林滢,是自幼时便从不肯轻易踏足泥尘的天之娇女。 长孙蛮的本意从来不是篡改他人命运。她只想救下她娘,试图错开她爹娘相杀至死的结局。 可她这只误入蝴蝶,终究还是因为扇动翅膀引来飓风。 面对魏山扶眼里的不解疑惑,长孙蛮感觉到了深深无力。 这个诸侯混战的世界里,他们拿着屠刀争当刽子手,弱肉强食、以战止战。长孙蛮明白“你死我活”的道理,也懂得她爹娘除了往前走无路可退。她可以旁观敌人引颈受戮,但却永远无法做到亲手提刀杀人—— 她从始至终都无法真正融入这个世界。 长孙蛮只能茫然地抬起眼。 四周喧嚣倥偬,萧望舒的背影却如众星拱月。她俯低身,轻轻擦去林滢脸上的血,平静的面容带着一份惋惜,轻声叹道:“可惜了。” …… 长孙蛮一连数日告假。何照青气得吹胡子瞪眼,一个劲儿嚷嚷要亲登公主府来场家访,还是文曦好说歹说,才把人劝下。 等到长孙蛮再次坐到东殿时,撞见她的同窗纷纷毕恭毕敬地行起大礼。 文曦眼睛一瞪,“去去去!” 没过几下,她把人都轰开了。 “你还好吧?我去公主府怎么没找见你呀。” “我在我姨母那里。”长孙蛮趴在桌案上。好些时日没见,她瘦了一大圈,连下巴都尖了。 文曦捏捏她脸,“好吧,我还以为你又病了。” 长孙蛮故作轻松一笑。轻拍开她手,道:“哪里有那么容易生病?你当我是林——” 一句“林妹妹”没有说出口,她笑意淡了许多。 文曦了然努了努嘴,示意她瞧那边蒙尘多日的桌案,“那日后就没来上课。我也怨她糊涂,这几日还没去府上看看。你既然都来了,我想……” 之后再说什么,长孙蛮就没听清了。她只是略微出神的想着,她和林滢到底算什么呢。是不共戴天之仇的表姐妹,还是总角相识至今的朋友。 她打开书箱,笔盒里有两三支紫毫,另有一支精致挺拔的鼠须笔。林滢打小喜欢画画,最擅工笔,这支顶级鼠须笔为她幼时珍爱。长孙蛮记得那年国宴离别时,林滢远远叫住她,把那个不甚起眼的小盒子塞给了她。 彼时林滢站在宫灯下,傻乎乎的脸上落着灯灰,一本正经说道“长孙蛮你要好好读书”。 谁都想不到小盒子里是长平郡主的心头好。 …… 二月十五,花朝。 平就殿同窗们也到了晓事年纪,公主府未开宴席,家里长辈们也不好舔着脸上门叨扰,一个二个都把主意打在东殿里随礼。长孙蛮烦得不行,托请文曦拒绝好意,扭头一溜烟跑个干净。 等大名鼎鼎的晋陵君寻来时,文曦揉了揉笑僵的脸,没好气回了句:“你可站远些吧!我一点也不想再被平就殿里的小娘子们缠住了!” 谁不知道他如今迷倒了长安一众闺阁女儿芳心。要是又托她做中间人转赠香囊手帕……文曦瞬觉人生黑暗无望。 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