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,另一手抻进旁边墙格,那里面堆满了竹简。 “你爬那么高找什么呢。” “游记呀。”她头也没回道,“那边儿书架上没啥好看的。我往这儿寻摸寻摸。” 闻言,魏山扶轻嗤笑说:“平就殿里的藏书阁,你还想找本有意思的游记?做什么美梦呢。” “……你一边儿待着去。” “看起来田柯这个掌殿博士当得还不错。”他冷不丁冒出一句话。 长孙蛮拨弄竹简的手停下,“怎么说?” “以往你来藏书阁,泰半都是先生罚你。现在你却待这儿不想走,难道不该说是田柯教的不错?” “……强词夺理。” 魏山扶却不甚在意颔首,接着,他慢悠悠说出一句惊人之言:“我在临潼见过先生一面。” 长孙蛮回眸。 田柯走马上任那日,何照青便离了长安。师生十年,之间却连一句道别也无。 “阿蛮,田柯是个很好的老师,至少他比先生要更适合你。” “是老头儿要你这样说?” 魏山扶摇了摇头。 长孙蛮一时没再说话,她背过身去,一双手晃荡在数枚象牙间挑挑拣拣。 藏书阁又重归静谧。 沉默良久,魏山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。他正要再说些什么,突然间,长孙蛮开口问了句:“老头儿怨我吗?” 依何照青的资历,再任三年,未必不能官拜三公,名垂青史千古。 说得好听是急流勇退,实则缘由谁不心知肚明。 魏山扶却笑了笑,“先生怎会怨你?要怨也只能怨生不逢时。当然,先生选择了退居山林,于他而言,这件事并不怨怼任何人。世间有很多胸怀大志的人,但不可能所有人的抱负都会一一实现。政权更迭,改天换日,成功者欣喜,自然也有失败者落寞。先生说,你还是他最头疼的女弟子。” 长孙蛮张了张嘴,这才发现眼睛有些热热的。 幸而她背着身,没教人察见。 “那就好。”她轻说道。 连日来郁郁一散,长孙蛮舒口气,低垂的眼眸变得明亮起来。 她不自觉紧握起手中卷帙,似突然有股熊熊燃烧的火焰轰然点亮了心间原野。 ——她一定要完成新律。 她想,她要让老头儿觉得值。 至少在他有生之年,她想让他看到新律施行下百姓不再过得那么艰难。 长孙蛮不会让何照青一直头疼的。 这会儿。 魏山扶在底下敲了敲朱栏,“好了,总待在这里闷得慌。要不上我家去?我屋里杂书多,估计有你喜欢的。” 长孙蛮狐疑回头:“你?” “嗯?” “你屋子里不应该全是做学问的气息?诸如什么春秋兵法五经正义究极解惑……怎么会容下一堆杂书污染空气。” 少年眼角抽抽,“我又不是死读书的木头。” 长孙蛮耸肩,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。 魏山扶很不爽她这波态度。 “在这儿偷懒看闲书,你新律还编不编了?” 长孙蛮再次满脸疑惑,“不是你说等你回来再开动?再说了,谁说我在看闲书。” 她举起手中卷帙,赫然是卷《春秋策》。 这次换魏狗噎了噎。 …… 半年前,是长孙蛮第一次同梁秋泓通信。 她一度以为“小梁州”是林滢凭空胡诌出来的人。 本着将信将疑的态度,长孙蛮拉着文曦,洋洋洒洒写了五页纸,全是关于本朝明律的看法。其中时不时穿插两句文绉绉的话——托文曦的福,长孙蛮觉得自己这篇缝合伟作势必能将林滢唬得原形毕露。 没多久,信使背了俩信封回来。一个鼓鼓囊囊的是笔友小梁州,一个薄似雪片的是林滢。 文曦津津有味读了大半,一盏茶的功夫,就拍手盖棺定论林滢那妮子绝对写不出这样犀利的言论。 打从那会儿起,长孙蛮与梁秋泓书信往来甚密。 也就是在这一次次交流中,长孙蛮想新编律典的心思愈发强烈。或许是因为那年结萤姜媪之事,她心间埋下了一颗种子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