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停在西街口。 文曦跳下杌子,笑着朝她挥手道:“好了,我家扈从在那儿等着了。你快回吧。” 长孙蛮看了眼她指的方向,有两三人影朝这儿走来。 “快到夜里了,你还要往哪儿去?” “这是秘密。”她俏皮的眨眨眼,转身一挥手走了。 长孙蛮撇撇嘴。 别以为她没瞅见萧定霓的马车在前面拐了个弯。 啧啧,女大不中留啊。 天儿要落雨了,长安街道上起了薄雾。 长孙蛮又望了望她背影,暗色里隐隐绰绰,渐不分明。 …… 夜里果真下起了大雨。 长孙蛮撑着下巴,窝在窗旁竹榻里看雨。 落雨如瀑,带着湿润的风,吹进户牗。 夏夜也不免生寒。 春娘提了件薄毯进来,正瞧见她手脚缩在薄衫里,打了个喷嚏。 “去换身干衣裳吧。这袖子都有些润了。” “无事。我身上热,过会儿就干了。”她披着薄毯,模样听话极了。 春娘便没再说什么。 她转头去收拾床铺,再等上两刻钟,就该梳洗歇息了。 “纤阿台锁门了吗?” 春娘一愣,没反应过来长孙蛮突然问这一遭。 “应该还没吧。刚刚过来时,我瞧见里头烛火还盛。” 她静了一会儿,趿着鞋去摸小氅,“我要过去一趟。” 春娘想拦住她,“诶。郡主这会儿过去干什么?夜已深了,再说雨下的大,有什么不如明天再说?” “明日阿娘要进宫去,恐没时间搭理我。”她自己系好绫带,抬起脸笑笑,“离得又不远,我过两道门便到了,你不必担心。” 春娘拦她不住,只得招呼人把伞拿出来。又见她要抱起书箱,忙接过手捧怀里,不说还挺沉。春娘奇怪,“平日也没多沉,怎么这会儿怪了……” “我里面装了些书。”长孙蛮翻着案上书册,末了,抽出一叠折好的宣纸。她来回看了两眼,吸口气,像做了什么决定般,将其放在袖口里。 …… 书房里灯火通明,萧望舒过来时,正看见长孙蛮踮脚抽了卷书出来。 “什么时候也喜欢看《捭阖策》了?” 长孙蛮回头,把书放了回去,“没有,我现在还是不喜欢。只是阿娘屋子里没有什么好看的,我闲着也是闲着,顺手抽出来瞧瞧。” 萧望舒拿过帕子,替她擦拭发上湿气,“大晚上还不困吗?” “不困。”她捣乱般撩起帕角,底下那双乌黑分明的眼睛睁得溜圆。 女儿憨态娇怜,惹得萧望舒失笑,“我听说春娘抱了箱子来,你要给我看什么东西?” 其实长孙蛮要给她看什么,萧望舒已经猜到一二。 长孙无妄一不小心捅了个大篓子,没敢再瞒着,那天夜里就一五一十交代个干净。 对于新律,萧望舒尚还面色如常地喝了口茶,可当听到长孙蛮亲口说出“喜欢”二字时,对象还是那个她打一开始就不太喜欢的兔崽子,萧望舒“啪嚓”一声摔了茶杯。 她怒不可遏,又心急如焚,恨不得当夜就奔去魏府,把那个兔崽子驱逐出京。最好永远都离长孙蛮远远儿的。 可身为母亲,萧望舒也太清楚自己闺女的脾性。 不开窍还好,一开窍那就是九头牛也难拉回来了。 这些年政事繁忙,为了推行新政,她少有松懈时分。对长孙蛮关心不够,一不小心造成这样大的疏漏,萧望舒悔不当初。 长孙无妄闭紧嘴当起了哑巴,一点也不敢提自己当初信誓旦旦承诺“有他看着不会出事”。 夫妻俩大眼瞪小眼,对坐大半夜。 等到夜色揭明,也不知是谁先叹了口气。 作为父母,他们对长孙蛮的爱毋庸置疑。 但孩子终究会有长大的一天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