跑得太急,还是因为那焦黑的恶臭的记忆。 在傅家遭难之前,一切都风平浪静。 若是有任何一点征兆音信,爹爹都一定会为全家性命筹谋,定不会让全家上下就这样惨死。 唯独她被这行商从府中偷偷抱出来,不曾卷入那场祸事。 可为何偏偏就在傅家出事的前夕,仿佛早有预料一般? 后来兵荒马乱,傅胜玉再也找不到这行商的踪迹,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,直到今日在这集市上偶遇。 他定然是知道什么内情。傅家的所谓谋逆,贪赃,胜玉从没信过—— 这行商手上,或许就有能证明傅家清白的证据,有傅家当年惨遭横祸的线索。 胜玉嗓子干痛,自己也听不见自己是否已经喊出声来,只觉一阵阵血腥气上涌。 她拼命地推开眼前出现的所有人,目光死死盯在那牛车上。但穿过了拥挤人群到了宽阔土路上后,牛车立即跑得快起来,好不容易拉近些的距离轻松甩开,很快便消失了踪影。 胜玉又往前茫然地跑了几步,狼狈跪倒在地上,竭力喘息。 额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下来,润湿了她的眼睫,使她嘴角苦咸难当,砸在满是灰尘的泥土上。 又不知过了多久。 胜玉回到小草屋时,日头已经沉得只剩余烬。 她手指无力,试了好几次,才打开门锁。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。 门内的李樯已摆好架势瞧着她,容色中跳跃着生动的埋怨和骄矜。 门外的胜玉目光木然,满脸灰尘,尽是沉沉死气。 第11章 ◎更想将这块美玉攥进手中◎ 胜玉的神色惨白枯槁,仿佛一个活人转瞬间变成了一具枯骨。 李樯不由得吓了一跳,讶然收了吊儿郎当的坐姿,甚至直接站起来,仔仔细细打量她。 “胜玉,怎么了?是病了?”李樯语调关切,悄悄掩饰住其间的一丝心虚。 他疑心胜玉是不是在花月宴上被吓坏了,所以生了病。 那个老太婆朝胜玉发难险些伤了胜玉,其实也有李樯的刻意纵容。 否则李樯身边随时带着四五个暗卫,但凡任何一个人插手,胜玉都不可能被惊动一丝毫发。 李樯有些后悔,不应当为了换取胜玉的一份感激,就那样冒险,让她受了惊吓。 不然胜玉好端端的,怎么就突然病成这样。 胜玉目光茫茫然地看着前面,过了好一会儿,才像是反应过来,她院中有一个人。 瞳仁中的光芒勉强重panpan新汇聚几分,胜玉眸光转动,提振起一丝精神。 “……李樯?” 怎么又像是初重逢时,不大认得他了似的。 李樯眉心不满地微蹙,走过去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。 倒是没有发热,反而一片冰凉,或许是路上撞到了树尖的雨露。 “是我。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。” 言罢,李樯十分自觉地转身合上院子门,又把屋门拉开,轻轻推着胜玉的肩膀让她进去坐在椅子上,还拿着他先前遮脸的蒲扇给她轻轻泼风,叫她好受些。 倒是反客为主了。 身边有人,胜玉好似被打散的鬼魂,勉强收起自己零落的七魄,又把自己捏成一个活人。 她喉咙滚了几番调整气息,神智归位,不再如僵硬的傀儡。 面色也生动了几分,眉眼沉静,好像一个将死之人被吹进一□□气,又仿佛刚才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只是错觉。 胜玉瞅了瞅李樯,这时候才问:“你怎么在这儿。” 李樯撇了撇嘴,从腰间拿出那个玉牌。 “我殷勤来送东西,你可叫我好等。你去了哪儿?” 胜玉接过他手中的坠绳,挂在眼前看。 她认出郡守府的徽章,自然也就知道此物是什么。 胜玉一双琉璃眼映着那玉牌,眸光微微流转。 在遇到李樯之前,她一直隐姓埋名,就这样麻木地活着,几乎连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曾经姓傅。 可是她看见了李樯,往事一点点被唤醒,她才知道,自己其实一丝一毫也从未忘记。 今日见到那个行商,胜玉便更明白,自己心头一直血淋淋地插着一把刀,为了活命,她假装那刀不存在,或者扎的并不是自己的心脏。 可一旦有风吹草动,那刀刃便更进几寸,流出来的仍然是她赤亮的鲜血。 想要真正疗愈,便只有追根溯源。 这把刀从何而来,伤她的,伤傅家的,究竟是谁。 她对那个行商知之甚少,只识得样貌,至于姓名,籍贯,来历,则是听也没听过,一旦他回到茫茫人海,自是如大海捞针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