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楼机的眼中已经写满了期待。 以制作棉布为例,工人首先要把棉花“纺”为棉纱线,而后才能把棉纱“织”成布料。 这两步所用的机器完全不同。 历史上的管士铭曾改进过纺纱机,但并未涉足“织”的领域。 见到这架花楼机之前,江玉珣也完全没有想到管士铭竟然会制出此物。 “对,”终于缓过神来的管士铭连忙点头说,“正是。” 他跪坐于席,始终紧张地看着眼前地板一动不动。 眼前这架花楼机已在管士铭的脑海中住了几年。 可惜制作它所需的木料、时间太多,他实在没有精力与金钱将其构想变作现实。 直到这次被桂凤郡推至昭都,得到朝廷支持的他方才动手。 管士铭改良的花楼机和江玉珣印象里的完全不同,担心介绍出错,他不由轻声朝管士铭道:“管先生不趁这个机会,好好同陛下介绍一下吗?” 管士铭虽无比紧张,但他也知今日这个机会实属千载难逢。 “是,江大人……”管士铭深吸一口气,终于抬起头看向自己所制的花楼机。 二十出头的他常年待在木匠铺里不出门,肤色也因此稍有些苍白,长相也比江玉珣想象中还要清秀几分。 相比起木匠,年轻的管士铭或许更符合人们心中有关“文人”的刻板印象。 流云殿上的灯火照亮了还未上漆的花机,看到它的那一瞬,管士铭的心情忽然平静了几分。 他努力组织语言,尽量放缓语速以保证语句流畅:“花楼机通身度长一丈六尺,由调整经线开口的‘衢盘’,还有使经线回位的‘衢脚’构成。呃……衢脚是用竹棍做的,一共有一千八百根之多。*” 听到这里,殿上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。 一千八百根衢脚? 怪不得管士铭做了这么多天才勉强做出一个半成品。 伴随着管士铭的描述,应长川也将目光落在了衢脚之上。 他颇感兴趣地问,“此物如何使用?”说完又垂眸向管士铭看去。 徘徊在天子眉宇间的淡淡笑意,并没有削弱他身上的压迫感。 见应长川开口,管士铭慌忙又行了一礼接着开始介绍:“回陛下的话,先由画师,师……” 然而这一回,被应长川看着的他却又结结巴巴半天什么也说不清楚了。 没有办法,大概知道些原理的江玉珣只好替他“翻译”起来。 “陛下,管先生说首先要找一名画师把花纹画在纸上,再让工匠用丝线按照图样度量,制成‘花样’。之后再把刚才的‘花样’悬在‘花楼’上,按照纹样上的尺寸和度数制作,便可以织成提花了。*” “对对对!”管士铭不由向江玉珣投去了感激的目光,“江大人说的是!” 说完,江玉珣又将视线落在了花楼机之上。 此刻他心中无比震撼——花楼机极度精密,制作起来极其复杂。 然而管士铭不但将它做了出来,甚至完全不用图纸! ……然而在历史上,这样一名真正的天才竟然一生碌碌无为,直到死后才开始发光发热。 这实在是太过可惜可叹。 想要替管士铭在皇帝面前刷出存在感的江玉珣,半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与崇拜。 他直接在大殿上感慨道:“管先生实在是天纵奇才,竟能直接做出此物!” “是啊!”大概明白了花楼机原理的庄有梨等人跟着附和道,“管先生定然早就在心中将它制了成千上万遍!” 就连站在一旁的桑公公,都跟着赞赏起了他来。 管士铭的面颊当即爆红:“各位大人言重了,言重了。” 见流云殿上气氛热烈,江玉珣当即趁热打铁道:“陛下,木工一道触类旁通,管先生既然能制造出如此精良的花楼机,那么改良木质马鞍甚至于弩机对他而言都不是难事。” 此前管士铭从没有想过做什么“弩机”,但见江玉珣这样说,希望留在昭都做出一番事业的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点起了头:“对对对,不是难事。” 相比起花楼机,听到这里应长川的眼中明显多了几分兴致:“爱卿的意思是?” 其实自从内侍官将花楼机搬进流云殿的那一刻起,从未见过如此精密仪器的应长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。 但他仍故意这么说,并把此事的主动权交到了江玉珣的手中,打算借此事提升江玉珣在天下人才心中的地位。 江玉珣无比郑重地向应长川行了一礼:“臣以为,定要将管士铭管先生留在昭都。” 说到这里,他不由抬眸看向花楼机:“由它织成的布料不但可以自己用,更能通过商路售往海外。” 江玉珣说的便是克寒以及海沣国等地。 天子缓缓点头:“确是如此。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