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右手上的冻疮是去年冬天长期握笔生出来的。 冻疮在这个时代无法根治,得过一次之后再入冬大概率会复发。 发作起来保暖痒、吹风疼,几乎只能靠忍。 不知何时,带江玉珣和应长川来此的战马已经转身隐入果园。 应长川不急着带江玉珣进尚羽门,而是将他生了冻疮的右手握在掌心:“好了,我们走吧。” 干燥且温热的触感在刹那间将他包裹。 江玉珣的手指因痒而轻轻地颤了一下,只换得应长川攥得愈发用力。 周人好男风民风开放,但是大胆到在昭都街道上牵手的仍旧不多。 尚羽门内的灯火落在了江玉珣的脸上,进门的那一刻他立刻安静了下来,并强忍着痒意不再乱动,生怕被人发现自己手上的异样。 但天子却表现的格外坦荡,似乎一点也不怕被人看到。 昭都城内建筑密集,在高大城墙遮掩下,呼啸的寒风都弱了许多。 进门的那一刹那,江玉珣的耳边突然热闹了起来: “果脯,卖果脯啊——” “柑橘……烁林郡的柑橘!”叫卖的小贩还带着南地口音。 另有人揭开热气腾腾的蒸笼,大声喊道:“米糕,甜米糕!” 香味在刹那间随着热气一道蔓至鼻尖。 江玉珣忍不住轻轻地嗅了两下。 刚刚蒸熟的米糕里八成撒了桂花蜜,此时空气中除了清爽的米香外,还带着甜甜的桂花味。 熟悉的味道勾起了江玉珣的馋虫,并令他想起南巡游船上那晚…… 也不知道应长川还记不记得? 他忍不住偷瞄了小摊一眼,下一息就立刻转过身劝自己算了。 这里是昭都,随时都有可能遇到认识自己或者应长川的熟人。 为了形象,还是忍一忍好。 江玉珣刚刚下定决心便听应长川低下头在他耳畔问:“爱卿可想尝尝?” 夜风吹过街巷,又将一阵香甜的气息吹着江玉珣鼻间。 江玉珣的手指一颤,刚才还在劝自己的他瞬间倒戈:“……想。” - 昭都城内暂未形成固定的市场,但是繁华一些的街巷两边已满是商贩。 早在几个月前,便有官员通过奏报将这件事传至御前。 朝廷得知此事后,并未做任何动作,而是任由其发展。 江玉珣走近看到,这个卖米糕的“小铺”实际上只是一个用竹筐编出的小推车。 最外层放着桂花糕等物,里面则夹着蒸米糕用的炭火。 卖米糕的商贩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官话,一听就不是昭都人。 见此情形,江玉珣不由微微地松了一口气。 他简单与小贩聊了两句,便将米糕接到了手中。 然而那商贩虽然懂得官话,可稍有些重的口音,还是令几个同样聚在这里的小孩犯了难。 见状,稍能听懂一些的江玉珣不由停下脚步,替他们与那小贩交流了起来。 这几个小孩的话颇多,在等待米糕的间隙又朝那小贩问来问去:“这些米糕是哪里的特产?你为何要到昭都来?” 商贩一边收拾炉灶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:“是南地几郡的特产,我是桃延郡人。这不是专程来昭都做生意的吗?” 话音落下,便将用荷叶打包好的米糕交到了他们的手中。 听到这里,本该离去的江玉珣忍不住想起了顾野九早年的经历。 他停下脚步多问了一句:“如今来朝的官道上可还有匪徒路霸?” 方才一直忙着做生意的小贩突然来了兴致:“早都没有了!官道上到处都是岗哨,哪里还有匪徒敢行凶?” 这几十年来,南地有不少百姓逃难来到昭都。 直到这两年南方几郡陆续开荒,又引进了产量更高的新稻种。 原本来昭都逃荒的百姓终于重回故土。 而在此期间,仍有不少百姓来到昭都。 与从前有所不同的是,这回来到昭都的不再是瘦骨嶙峋的荒民,而是希望在此闯荡一番作出事业的普通百姓。 昭都周围无法种植稻米,食米的风气是近几年才培养出来的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