逃过一劫,而后便死死藏着生怕再被找出来,连鬼市的属下都断了。 而做了这些事的谢衡之,也已经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了。 他从来不做浪费时间,没有意义的事。人死了就是死了,何必多此一举。 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什么,似乎一停下来,就有无数念想争先恐后缠上他,让他连呼吸都觉得艰难。 谢衡之突然很想知道,虞禾在尚善面前是什么样的。 那十年里,虞禾每一个时刻都有他的参与,可是后来呢? 不知不觉,她已经一个人经历了许多,他不曾注意到的时间里,她的身上想必发生了许多事。 尚善没有理会他,谢衡之又去了悔过峰。 他在那片竹林里走过,看到一排排被削断的竹子,那些都是虞禾的杰作。其他竹身上也有深浅不一的剑痕,都是她日夜修炼留下的。 她一直都很刻苦,然而她的刻苦,结束得这样轻易。 谢衡之找到虞禾的同修,有人听说过一些剑宗传来的轶闻,知道谢衡之从前在外游历,跟她算是旧识。加上是掌门问话,也都如实说了。 “虞禾心地可好了,找她帮忙说句软话就能答应。” “我押了她三次,输了八百多铢钱。本来还想着以后赢回来,她倒好,跑姑射山去了……” “不知道为什么,她一个小姑娘,不辟谷就算了,每次来我这后厨都要被她搬空,八成是偷养了灵兽,怕被峰主骂不敢带回来……” 那些鲜活的过去,都成了尖锐的刺,一寸寸在谢衡之心上扎得更深。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:“掌门为什么要问这么多虞禾的事?” 谢衡之一时答不上来。 他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?知道这些,分明只会让他更不好过,徒增烦恼的事,何必还要再做? 在他给出回答以前,有弟子喘着气,在悔过峰奔走相告:“峰主醒了!快传下去,峰主醒了!” 第49章 鹤道望也没想到, 自己醒来后那么快就能看到谢衡之。 他可不认为谢衡之是个关心同僚的人,无端来到悔过峰,必定有什么内情, 而且不会是好事。 近身弟子向鹤道望说了他昏迷后栖云仙府发生的诸多事故,他越听眉头皱得越紧,脸色难看到无以复加。 听完那些, 他扫了眼四周,又问:“虞禾呢?” 他昏迷不醒之时, 偶尔能听见有人在他附近碎碎叨叨地说话, 除了虞禾还能有谁? 弟子却说:“不太清楚,好像是去姑射山了。” 毕竟虞禾只是个外门弟子, 栖云仙府万千修士, 学成出走的人不在少数,来来往往,又有几人能被记住。 谢衡之忽然道:“先出去。” 得了吩咐, 弟子很快退下。 鹤道望这才看向谢衡之,问他:“怎么,这也有内情?” “虞禾她……”他说着又顿住, 后半句的“已经身死”, 就这么堵在嗓子里,怎么都无法顺畅说出口。 一直到现在, 谢衡之始终有种不真切感。 他无法将虞禾与死这件事联系在一起。 “你何时说起来话来也含糊不清了,好似你那个结巴的外甥。”鹤道望不耐道。 谢衡之沉默片刻,终于平静地讲述了虞禾身死的经过,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, 就像彻底从此事中剥离了出去,一切都与他无关。 然而他却好似陷入了一种巨大的空旷之中, 无论说什么做什么,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下坠。 鹤道望也罕见地露出了愕然的神色,片刻后面色逐渐转为阴沉。 他这一次并没有立刻口吐恶言,而是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,才蓦地冷笑一声。 “想必她怎么也没料到,杀她的竟会是你,可当真教人心碎。何其可怜……” 心碎。 谢衡之仿佛忽然被这个词击中,浑身有一瞬的麻痹。 他忽然想起来,当他解开落魄草的毒后,虞禾在他面前失声痛哭。 临走前,她红着眼眶,强忍着眼泪与他说话。 他早就让虞禾心碎过了。 虞禾会不会也恨着他,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表露出来? 她举目无亲,活得那样艰难,好不容易刻苦修行有了一点希望,又交到了新的朋友,却是由他亲手毁了一切。 虞禾应该怨恨他才对。 可她已经死了,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。 谢衡之猛地起身,苍白着脸一言不发地离开。 ——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