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着半开的窗扇,能看见他盘膝而坐,微低着头,手掌相握,于膝上结太极印,低诵经文。 兰宜心里觉得他离得道可能还有很久。 因为他房里摆了个巨大的冰鉴,但他还是一副忍不了炎热的模样,道袍襟口都是散开的,哪有正经道士修道不能宁心静气,反而修出这么大火气。 这些闲话暂且不提,兰宜自己有事要做,她打算晚膳做道凉拌鸡丝,上午那会她看过了,厨房灶上有两只炖着的三黄鸡,本为晚间备用,她正好捡个现成,再弄一些配菜料汁就可以了。 为了弥补偷工之嫌,她就便跟善时学了道甜汤,一道拿了回来。 傍晚时分,沂王终于从西次间出来,见兰宜自作主张,倒也没说什么,如常用膳。 用完时,外院正好传进话来,说路引的事已经办妥。 兰宜又道了一次谢,她不知道沂王几时安排的人,也没问过,这点事,沂王不会没有信用。 兰宜心情不错,杨老爷真是恶毒又蠢笨,周姨奶奶为挪账的事心虚,又考虑腹中胎儿前程,才不嫌弃他成了偏瘫,用心服侍,他将周姨奶奶逼走,普通下人一月不到百钱,哪可能像周姨奶奶那样?指望杨文煦更不可能,他心里口里都是孝子,可是落实到行动上嘛,连杨太太的丧期都可以被隐瞒,何况杨老爷这个只会拖后腿的亲爹了。 兰宜想到此处,就懒得再想了,她对杨家如何已经不感兴趣,只希望周姨奶奶得了路引,明天能顺利出逃罢。 ** 翌日。 热烈的日头一直挂在天空,连着挂了半个多月,到了今天,似乎终于累了,藏到了灰蒙蒙的云朵后。 但天气仍然称不上凉爽,热气如常裹在人身上,额外带了点黏答答的湿气,似乎是一场大暴雨的前奏,却又无风,路边店家的招幌都一动不动,一早就透着酷暑里的有气无力。 ——别慌。 驶过街道的一辆马车里,周姨奶奶以眼神安慰挤在她旁边的秋月。 两个人都被捆了手脚,也堵了嘴。 杨文煦安排了人押送她们去乡下。 杨家在乡下还有些族人,如今都依附杨文煦这一支为生,事事听他的吩咐,真到了那里,她们插翅难飞。 所以必须在出城的路上逃走。 杨升说好了会在城外接应。押送她们的是两个男仆,从前都是杨升的手下,到时候能谈就谈,谈不了动起手来,想来也不至于到搏命的地步。 今日天气阴沉,进出城的人都不多,他们到城门口后,排了盏茶功夫,就顺利地出了城。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了一段时间,不知到了何处,忽然一勒,停了下来。 “杨哥,你怎么在这儿?” 周姨奶奶和秋月紧紧贴到了一起,来了。 杨升的声音随脚步越来越近:“没什么,姨奶奶从前待我不错,现在遭了难,我来送一程。” “呵呵,杨哥,你倒是个重情的人——哎呦!” 马车一阵猛烈晃动,被从前面车辕上推下去的男仆之一摔在地上,痛得大叫:“杨哥,你做什么?!” 杨升背着包袱,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:“老冯,得罪了,咱们一道处了几年,我不想对你下杀手,你自个儿走罢。” 男仆目瞪口呆:“杨、杨哥,你疯了吗?” 他嘴上说话,却看着杨升手里的匕首不敢动弹,杨升也就不再理他,向另一个男仆道:“下来吧。” 那男仆还是个刚十七八岁的小子,更没见识过什么,慌慌张张地丢下马鞭,从车上跳了下来,还把自己崴了一下。 杨升紧盯着他们,攥着匕首,到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