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骤然在路口停住。 “下车。”宁朝阳道。 如获大赦,程又雪连连与她行礼,然后拢起官袍扭头就跑。 ——朝夕相处的女官尚且怕她如此。 宁朝阳倚在车上冷冷地想,那可能当真是她行事有问题吧。 沈晏明那个人,说要挑衅她,那自是不会的,可要说他是真心劝诫,她也觉得不应该。 可能就是想膈应她一番。 她脾气差,做事霸道不讲理,恃强凌弱以权压人,她知道。 那又怎么了呢。 黑着脸放下帘子,宁朝阳揉着额角闭目。 马车晃晃悠悠的,不知在往哪里走。 她没问,只兀自生着气。 走了不知道多久,车轮突然又停下了。 朝阳不悦地睁眼,正想张口说什么,就见车帘倏地被人一掀。 一袭白衣涌了进来,扶着窗沿稳住身形。江小大夫伸出手,满脸严肃地探上她的额头。 “都没痊愈,你乱跑什么?”他有些生气,“不是给你留了粥菜在家里了?” 慢慢看清他的眉眼,宁朝阳一顿,接着僵直的嘴角就渐渐柔和下来。 “你怎么在这里。”她轻声道,“我醒来的时候院子是空的。” “我一早就来了花明村。”江亦川上下打量她,觉得不太对,“有人欺负你了?” 简单的六个字,听得宁朝阳心口闷气尽散。 她软下眉梢,愉悦地点头。 “嗯。” “就是有人欺负我了。” 单纯的小大夫登时就信了,立刻给她把脉,又将那瓶宝贝的保魂丹拿出来塞进她手里:“不知道是什么毒,你先吃下保一保命。” 她捏着小瓷瓶,状似担忧:“恩怨两清?” “这回不用,你只管吃了便是。” 实在忍不住,宁朝阳轻笑出声。 “笑什么?”江亦川后知后觉地退后两寸,“你又骗我?” “不是。”她道,“我只是觉得高兴。” 这世上就是有香甜可口的药存在,并且还让她找到了。 运气真好。 轻晃瓶身,她深深地看向对面这人。 江大夫被她看得略微无措,捏着衣袖恼道:“你再胡说骗我,我下回可不会信你了。” “嗯~”她尾音上扬,还想再逗两句,余光却瞥见了他的衣袖。 “这是怎么弄的?”她伸手,点了点他袖口上的污泥。 提起这茬,江亦川神色黯淡。 “上京药材价格飞涨,贫苦些的人户连一副药也凑不齐。”他道,“我想去山间碰碰运气。” 宁朝阳听得稀奇:“你看诊不是只用写药方即可?” “是,但只有药方没有药材,也救不了人。”他垂眼,“穷人患病本就是厄难,若还无药可渡,未免就太过悲惨。” “……” 她好笑地摇头。 这人分明自己过得也不怎么样,竟还看不得人间疾苦。只他一人上山,能采多少药、救几个人? 想劝他老实坐诊收钱,可话到嘴边,宁朝阳又咽了回去。 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,好不容易有个固守本心的,做什么非要他改。 “你先回去吧。”江亦川开口道,“我晌午也回去。” 神思微动,她颔首应下:“好。” 慈悲为怀的小大夫下了马车,匆匆又往山上去了。 宁朝阳倚在窗边看着那抹雪白的背影,想了一会儿,与车夫吩咐:“遣人去安永坊采买几车常用的药材,都送去花明村村口。” “是。” 这可算不得讨好谁。 宁朝阳勾唇想,为官济民嘛,虽难济芸芸苍生,但一个村子需要的药还是不在话下的。 乘车回城,她心情甚好地在巷子口等着,料晌午时分会有人欣喜地回来,白袍一扬就站在她车前,羞怯又故作镇定地与她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