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农妇丝毫不觉危险,只?笃定地道:“这谁不知道?胡山压根不可能叛国。” “大嫂与胡家人很熟?” “倒是不太熟。” “那?”她微微挑眉。 意识到面前这个姑娘可能觉得自己在胡诌,大嫂严肃了起来。 “我们花明村祖祖辈辈都是死在战场上的。”她道,“他胡山的父母、祖父母、外祖父母,所有人的英魂都在敌军的刀剑上飘散不去,他七岁就成了孤儿,与别的孩子一起日夜在祠堂里嚎哭。” “诬陷他的人压根没有来过我们花明村。” “他们不知道我们的痛苦,自然也不会理解我们的忠心。” 马车到了地方,骤然停下。车厢里放着的桶一晃,水淌出来浸湿了宁朝阳的裙角。 那大嫂回过神来,连声与她道歉,带着水桶和吵闹的孩子们就下去了。 水从绣鞋尖儿上滴落,浸染进厚实的地毯里,变成了一个深色的点。 宁朝阳兀自坐在阴影里,半晌也没有吭声。 之前的胡山案对她而言只是一捆卷宗,而现在,这捆卷宗突然活了,一笔一划飞溢而出,慢慢勾成了一个跪在祠堂里大哭的身影。 有仇恨的人是不会投敌的。 可这又关她什么事呢。 有些烦躁地皱眉,她想把沾湿的绣鞋踢掉。然而刚一动作,面前就蹲下来个人。 江亦川俯身下来,轻轻按住了她的鞋面。 雪白的衣袖随着动作堆叠到了地上,他低着头,拿帕子仔细地擦拭她的裙角和绣鞋。 宁朝阳眼睫颤了颤。 面前这人神色很柔和,他不知道什么胡山胡海,也不知道什么家国大义,他只看着她鞋上的水渍,思索着能不能拭干。 燥郁顿消,宁朝阳拉过了他的手。 “好了。”她说,“外头就是花明村,我陪你去走走。” 她以为这小大夫会高兴,谁料他竟是没动,还摇了摇头:“不去了。” “怎么?” “原是想让大人来散心,可大人好像不喜欢这里。”他皱眉,“回去吧。” 她没有不喜欢这里,她只是觉得有些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。 朝阳叹了口气。 马车摇摇晃晃地转了个头,飞快地开始往回跑,他执着她的手,轻轻地摩挲着,似乎在安慰一般。 笑话,她堂堂一个女官,用得着别人来安慰? ……还真用得着。 心里好像有块又皱又破的布,被他一下一下地抚着揉着,一开始还有些别扭,后来就慢慢习惯,褶皱平展,脏污脱落,春风一吹,那块布就柔软如初。 宁朝阳托腮微笑。 她突然问:“江大夫,我背后这伤如何了?” 江亦川实诚地答:“走动和躺都没有问题,但还是不能背重物。” “甚好。”她轻轻抚掌,眼尾上扬,“那今晚——” 她没往下说,只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笑。 江亦川手指缩了缩。 身为一个外室,最应该做的事自然就在床笫之间,他有了解过,也一早有准备。 但真当提起来的时候,他发现自己还是有些抵触。 面前这人安静地看着他,耐心又认真地等待着他的回答。 “……嗯。”良久之后,他含糊地应了一声。 · 红烛纱帐双鸳鸯,宁朝阳的别院里一早就准备好了这些东西,奴仆们忙里忙外地布置着,连花坛里新长的药材上都被系了一截红绸。 江亦川泡在浴池里,看着许管家在旁边往水里撒花瓣,略微有些无奈。 “非得要如此?”他问。 “这事儿可不能轻慢了。”许管家笑眯眯地道,“您放心,我们也就是这会儿还在这里碍眼,待晚些时候一定退得远远的。” 不说还好,一说他更是局促不安。 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