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岁不经意看到了。那里的几块肌肉起伏规整,暗光下线条走向清晰,腰很窄,给人的感觉却精壮结实,充满力量。 眼前的人已经与印象中的男孩完全不同,他那时个子虽高,终究单薄了些。 许岁挪开视线:“啤酒热量很高?” 陈准答:“本身不高,但酒精代谢的同时抑制其他食物代谢,就转变成脂肪被储存了。” “偶尔一次没关系。” “喝完就后悔。” 许岁笑:“对自己好严格。” “幸亏许伯只拿个杯底跟我喝,再多准趴下。”他极淡地勾动唇角,不多时又说:“酒量倒比几年前有长进,最起码能控制自己行为,不做后悔事。” 陈准并非有意提起,平时想得次数多了,便脱口而出。 两人不约而同记起那个酒醉夜晚。 许岁听出点懊恼意味。她大陈准三岁,想当然地认为应该更成熟更理智,一直以来都把责任归咎于自己。是她不懂得约束自身行为,才造成今天的局面。 但她误解了陈准意思,他并非后悔和她亲近过,是后悔步骤不对。倘若那晚及时停止,两人关系能够循序渐进发展,或许会有好结果呢。 周围空气凝结,他们之间前所未有地尴尬。 陈准在心里扇了自己几巴掌,话已出口,只好一声不吭等着她打破沉默。 好半天,许岁掩饰性地去弄头发:“泡面还有么?” 陈准动了动:“想吃?” 许岁摇头:“你吃吧,我先睡了。” 陈准把桶面往她的方向推了推:“没动过,我再去泡一桶。” “不用……” “够软了,吃吧。” 陈准起身,视线里忽然多出一个明亮光点。远处驶来列车,车头灯在茂密树叶间穿梭,越来越近,随着光圈变大,周围景物的轮廓也隐约呈现出来。 他转了个身,手肘撑住阳台,忽然想起小时候的把戏,回头看许岁:“猜车厢,忘没忘?” 许岁也站起来,趴在他旁边朝远处看。 这里还是留下很多回忆的。 他们的童年不比现在孩子幸福,一个还好,多一个便出现分配不均的难题。许岁没有任何当姐姐的自觉性,因为一根冰棒也能引发战争,两人时常暗地里较劲,陈准打不过她就告状。 后来许岁想出个办法,拉着陈准去阳台等列车。爸爸是铁道工,她自小就对一些相关知识了如指掌——动车固定8节车厢,普通客车18节左右,货运火车在1到60节之间…… 陈准根本不清楚,所以从来没赢过。 比如那次碰见一辆重载拉煤车竟超过100节,陈准数得不耐烦,自动认输。转头一看,许岁表情严肃,双眼坚定,仍然固执地将火车节数认真数完。 那年陈准读小学六年级,许岁初三。她梳着高马尾,额头光洁,眉眼间多出柔和的少女感,性格却还像男孩子一样。 陈准以往觉得许岁只比自己多出一把头发,和班级里一碰就哭的女生实在差别太大,而那一刻,忽然看到她安静且坚持的一面。 小小年纪根本不懂感情,更算不得爱,但有些复杂情愫却很早就悄然滋生了,一路成长,一路变化,一路加深。 两人打打闹闹地过来。 升入高中后,陈准已经能够轻松制伏许岁,反剪住她手腕逼她求饶,但手上总留余力,害怕弄疼她。许岁却没轻重,服软后偷搞些小动作,指甲时常刮伤他。 那个游戏延续,陈准觉得挺幼稚,无聊时勉强陪她猜一猜。他没有小时候那么好骗,输赢逆转,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。 …… 陈准说:“你猜得准,这碗面归你。” 家里阳台至铁道还是有些距离的。许岁眯起眼,好像是列货车,不太好猜。 她说:“35节左右。” 没多久,陈准也说个数字:“30吧。” 两人没再说话,目光定向同一处,心中默数。 车头经过,薄烟凝在半空中久久不散,伴随着有节奏的轰隆声,黑色铁皮几乎融进夜里。两人看得吃力,许岁最终给出26节的答案,陈准比她多数两节。怎么都是他赢。 陈准扭头,挑挑眉。 许岁竖起大拇指,“厉害。”她看他一眼:“那我先睡了,你也早点吧。” 陈准没说什么,仍旧撑着阳台看远处,不太舍得这样的夜晚就此结束,可确实也没有再挽留的借口。 等身后终于没了声音,陈准坐下来吃那碗面。 他狼吞虎咽,没尝出什么滋味,不知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