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和另一个冰凉的手指碰上了,她的心像条件反射性地跳了一下。凑上来的手指并没有缩回去,本来刚碰到时很凉,像冻得梆硬的冰块,但这冰块像有太阳烤的,没一会儿就化在了她手指上。开始只是小拇指被碰触,接着于戡的无名指和中指也贴上来,要把她的整只手抓住,谭幼瑾的手颤了一下,退回了自己的口袋。 谭幼瑾低头看自己的影子,于戡的胳膊像是无处安放一样放到了她的头顶,但是手最终没有落在她的头发上。他的胳膊最终停留在了距离她羽绒服腰部一厘米的地方,从背后看像是在搂着她,但他的手始终没有碰到她的衣服,她也没办法叫他不要这样。 两个人本来是并肩,后来变成于戡走在谭幼瑾前面,他侧转身面对着谭幼瑾,边走边笑着看她:“你说我不了解你,是指哪个方面?” 于戡不看路只看她,谭幼瑾不得不提醒他:“晚上你这样不看路很容易摔倒。” “但我知道你会帮我看路,我了解你。” 谭幼瑾迎上于戡的目光:“你了解我?你了解我什么?”她之前从未以这种口气和于戡说过话,不相信里透着点儿挑衅。 她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:“既然你说你了解我,那你觉得我应该对你这番话有什么反应。” 于戡沉默,先是平视前方,抬头看天上像是被风吹的散了黄的月亮,就这么看着,一句话不说。过了一会儿,他的目光转向谭幼瑾的眼睛,笑道:“我刚才表现像你吗?” 谭幼瑾呵了一声,目光直直地投向剧场,像是在表达不赞同。 “站在你旁边和你说话的人是我,你为什么从不看我总是看别的什么东西。” 谭幼瑾听到这话,想笑却又没笑出声。她几乎听出了一种“我这么好看,你为什么不看看我”的委屈。 谭幼瑾为看演出特意带了眼镜,但眼镜现在在包里。趁着现在的夜色,看于戡简直像蒙上了一层光。她第一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他,还是在她跟他完全不熟的时候,以一个选角导演的眼光看他,她那时视力比现在要好一点。后来熟了,几乎没怎么认真打量过他,因为怕误会,更怕误会破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。她出资帮他拍短片,愿意和他说话,本来是因为和他在一起难得和自己独处一样轻松,还多了点别的意想不到的意思。然而当初为了维持这关系,反而弄得不轻松了,因为要避嫌,有其他人在,甚至也不好只和他说话,怕误会。 她对他从没男女方面的想法。对她来说,有些想法只要不想有,就绝不会有。 她的约会对象大都是她“看来”的,她那时候还不是老师,年纪还很轻,可以理直气壮地在任何地点观察任何一个男性生物,不管是不是表演系的,一点儿都不怕被误会。当时和她约会的有几个就误会了她。因为她长时间的注视,这注视里没有半点不好意思,甚至可以理解为肆无忌惮,有些被她看的人默认她这是在释放勾引或者被勾引的信号。而谭幼瑾当时的衣服和打扮好像也和她的目光打着配合,让人误以为她的情感和目光一样热烈。真接触了才知道上了当。 谭幼瑾发现,让这些口口声声喜欢她的人反感她太过简单,只要把她真实的一部分拿出来给他们看一看就行了。 谭幼瑾的目光从于戡的眼睛转向他的耳朵。他的耳朵不大不小,谭幼瑾觉得这耳朵和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有点儿反冲,有些温顺的意思,看了想拉一拉耳垂。 为把自己从戏里抽离出来,她对自己也是对于戡说:“我这人很怕麻烦,只能维持简单轻松的关系。我不喜欢大张旗鼓地谈恋爱,来参加节目就是为了劳务费。录节目对我来说是工作,我不想把工作里面的关系延伸到生活里,那样对我是个麻烦,你想你应该能理解。” 谭幼瑾有点儿相信于戡说的话。这种先例倒也不是很少见,年轻时喜欢比自己年长的人,到了一定岁数,对年龄所带来的资源阅历祛了魅,所见都是年龄增长的负价值,又会喜欢比自己年轻的。爱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。她不介意让某个人成为自己的一个阶段,也不介意自己成为别人的某个阶段。但是于戡不行,因为和别人尝试一下,结束了至少收获一段体验。但和他试一试,结束了就失去了一个把她过去拍的短片看了又看的聊天对象。划不来。 她没看于戡的表情,单方面就把这件事结束了。她笑着说:“咱们还是分开进去吧,我不想我父母误会。”说完谭幼瑾没再看于戡,验过票急着向里面走。于戡后买的票,两个人位置不在一起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