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下……素来没甚么偏好,郡主送上一盒上佳香茗便是,总不出错;四殿下尤喜乐器曲谱,丽嫔娘娘嘛——”南烟闻言笑着回她,明白她醉翁之意不在酒,规矩学得一心二用也不与她计较,话回得恭敬又周详,事无巨细,显得人尤其老实可靠,不疾不徐地道,“——吃斋茹素已多年,若郡主还余有尊玉观音,便是再好不过的,至于其他各宫……” 南烟便又与她细道各宫妃嫔喜好,如数家珍般得清楚,只提到五皇子连珣时颇为难,说他喜好不定、时时变化,便是她那与五皇子一同长大的亲妹子,也是捉摸不透他心思。 霍长歌便一一记在心中,又着苏梅依南烟所言,与各宫装了礼盒,让南烟陪着挨个宫中送过去,自个儿却拈着鱼食,斜坐在廊下院中的池塘边上喂着鱼。 待苏梅回转,已过去大半日光景,夕阳美景正浓,天际暖暖一片橘红色。 霍长歌就着喂鱼的姿势,状似漫不经心悄声问她道:“如何?” 苏梅见四下里无人,宫婢皆忙着备膳,南烟劳累半日自行去厨房寻水喝,只银屏虽在院中守着,却也离得甚远,便也耳语似得轻声回霍长歌:“与各宫里的人皆已打了个照面儿,认熟了脸儿。” “那就好,平日若有机会走动,便多留心着些,挑拣些可用的帮衬备着,能不能回北地,一半原还得靠着你。”霍长歌笑着打趣她,悄声应答。 苏梅闻出她抬举之意,挑着一双妩媚的眼,红着脸臊她一声:“去。” 霍长歌却只是笑,笑意真诚得紧。 她如今不比前世,居于深宫处处受限,手中可用人脉便趋近于无,总得另辟蹊径再琢磨出条路来,现下虽并不适宜即刻动手谋划,但可用之人、可打通的关窍,却也要提前做到心中有数,左右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。 她这些时日思来想去,妥帖的路子或许也只那么一条:若连凤举着实不堪为帝,此生依旧铁了心要再诛杀霍家一次,无可挽回之下,她便也只能改弦更张——总归连凤举膝下还有那么几个性格迥异的皇子,挑出来一个贤德大度又容得下她霍家的推上去,便以从龙之恩换取北地数年安稳吧。 霍长歌往池塘里撒完鱼食拍了拍手,起身正要与苏梅回宫中用膳,却冷不防见她抬袖掩着唇,笑得妩媚又揶揄:“小姐当真不择个皇子做夫婿?” 霍长歌蹙眉狐疑侧眸,便见苏梅随即笑得花枝乱颤,边回忆边低声打趣道:“那几位皇子相貌倒是颇出众,尤其三殿下,北疆三州那么些男人,我可从未见过那样出挑的,似山崖间的青松树……还是位武将!想来怕是有王爷年轻时候的风采……哎,也不知往后要落入哪家闺秀的手里,可惜了。” 她这话头起得猝不及防,霍长歌闻言倏得一滞,怔怔眨了几下眼,才“噗嗤”一声又笑开:“……还是不大像爹的吧?” 霍玄是个嬉笑怒骂随心的,才能养得她也如此,而谢昭宁,活得并不多自在。 她前世见过他最张狂肆意的模样,便是有日沐休,他携了她去游湖,在京郊湖边见着匹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野马在饮水,皮毛油亮发黑,四肢矫健修长。 他眼神一亮,纵身一跃上了马背,抱着那马脖子就跑了起来,也不怕摔着,像个无畏无惧的少年,也不知那些年,性子被他如何压抑着无法宣泄。 他那时已二十五、六岁,骑在马上眉目飞扬,汗水挥洒,在烈烈夏阳中,稳当当坐在高高跃起半身的马背上,人影印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,像是在发光,全不似平素那般淡雅自持。 霍长歌瞧着他,也忍不住笑,忆起了北疆城里纵马渡河、引吭高歌的儿时旧事。 只是谢昭宁不知,他以为她总算是对他笑了,遥遥驱了马兴致冲冲得向她跑来,眼神里俱是惊喜。 却不料他人还未至,霍长歌便敛了笑,眼底一片沉寂,那一瞬,便恍如从夏到冬,连天都冷了…… 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