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皇上的意思是,陈旻之死和北晋有关。” 镇抚使听得明白, 陆兰之说的是‘皇上的意思’, 而非‘皇上的看法’。 陆兰之没有继续给他解释的意思,坐在椅中沉吟了片刻,道:“照影那里不能再拖了, 准备动身吧。” 镇抚使小心翼翼问:“皇上……” “皇上对采莲司很不满意。”陆兰之淡淡道。 镇抚使深吸一口气:“属下明白了。” . “郡主。”雪醅推门而入, 却见明湘正倚靠在榻上, 面上的疲惫之色几乎遮不住,“我听说郡主昨夜叫了医官来,是昨夜又发热了?” 明湘闭着眼道:“没有,昨夜一直睡不安稳,医官开了剂安神汤。” 雪醅皱皱眉:“郡主怕不是太劳累了。” 明湘终于睁开眼,她摇摇头,眼底隐带着些许忧虑之色:“不知为什么,我心里总有些不安,又说不出为什么。” 她的目光有些空茫,似是在梳理思绪,想要找出自己的不安来自于哪里。 这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明湘曾经非常熟悉,就像是头顶上高悬着一把随时可能坠下的利剑,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夺走她的性命。从她记事开始,就一直被笼罩在这种无法挣脱的阴霾之中。 世人敬畏她,朝臣忌惮她,宗亲羡慕她,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,成为湘平郡主权势的一部分。所有人都说,武安王妃和湘平郡主真是押对了赌注,单凭这扶立之功,就够湘平郡主一生呼风唤雨无上尊荣。 唯有明湘知道,她所拥有的一切,都建立在虚假的谎言之上。 先帝怜惜她柔弱乖巧,对她百般宠爱。甚至在驾崩之前,还念念不忘要桓悦照顾好她。哪怕明湘已经主动踏入了波云诡谲的朝局中去,在先帝心里,也一直深深存留着她在先帝面前自幼建立起的、数十年如一日的柔弱乖巧的影子。 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从记事起就循规蹈矩,从不行差踏错半步呢? 明湘只是从非常幼小的时候,就知道她必须抓住先帝的欢心。 宫内宫外,皇子皇孙,不知有多少人妒忌先帝对湘平郡主的宠爱。圣心是有限的,过分关注湘平郡主,其他的皇子皇孙就只能分到一点边角。 后妃嫔御、皇子皇孙、宗亲朝臣之间,那永远无休止的、对于权势的争夺,本质上还是在争夺圣心。 明湘从小就将这一点做的很好。 先帝的怜惜和宠爱构建成最密不透风的保护网,让明湘得以度过风光无限的幼年,也为她踏入太孙和废魏王的争斗增添了一点筹码。她在感激皇祖父之余,心底的恐惧却愈演愈烈。 她非常清楚地知道,她得到的一切,都建立在她是武安王之女的基础上。倘若这个基础被人发现是假的,那么高楼转瞬间就会倾覆,她得到的一切都会失去。 即使是最疼爱她的皇祖父,发现她不但不是武安王之女,反倒是南齐采莲司选中的替代品之后,都会毫不留情的杀了她。 明湘从不怀疑这一点。 唯有桓悦是个例外。 明湘的心情稍好了一点。 衡思不一样,湘平郡主归京时,他还太小。明湘与他之间的羁绊情意,是系在明湘本身,而非武安王之女的身份上。 所以也只有他,会毫不在乎湘平郡主身份的真假。愿意维护她,帮她隐瞒。 明湘突然意识到,自从在衡思面前坦白身份之后,那无法挣脱的阴霾似乎消散了。自幼伴随着她和母妃,连睡梦中亦不能安枕的梦魇很久没有出现,正因如此,在这一刻心底重新涌起不安时,她一时间竟然很不习惯这种沉重的心绪了。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,除了做好面对它的准备,明湘别无选择。 明湘抬起头。 她眼底的空茫刹那间彻底消泯,快到让雪醅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。她又恢复了永乐郡主那从容、平静而看不出丝毫端倪的神情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