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凝青说完,轻轻眨了眨眼。那落在她眼角眉梢的雪花被她的体温熨得融化,变成一滴欲坠不坠的水珠,氤氲在眼睫上。 栖云真人牵着她的手,久久伫立于风雪中,过了许久,也没有开口说话。 望凝青悟性极高,她在这样的沉默中明悟了什么,道:“这便是弟子的‘过错’?” 说是过错……其实,也算不上。 栖云真人转过身,另一只手覆在了弟子的发上。 他垂眸望着她,眼中深藏着无法言语而形的怜爱,这让栖云真人那双非人冰冷的金瞳都有了一丝人情味的暖。 溯时流光再现了方才的景象,栖云真人牵着望凝青的手,一一指向那些付诸了善意的人。 “他虽对你心有芥蒂,却并非不敬不喜,恰恰相反,正因为心有敬意,才不许他人冒犯于你。”栖云真人指着与照先,这般说道。 又指素荧与空逸:“而这两人,贪耍好玩是真,心中有愧亦是真,但他们对你,却是敬之、爱之、不舍离之,故而形影相随,荣辱与共,不愿留你一人。” “那送药的弟子怜你年幼,觉得女子爱俏,忧心你苦痛自咽、不肯宣之,才特地向师尊讨了好药。” “那送你灵果的弟子窥见你心中剑道,心有所悟,尊你为一言之师,想对你好,却怕你心性刚直不肯接受,这才假作无意将灵果掷于雪地之上。” “那想带你回宗的弟子向同门倾述了此行的艰辛,曾言自己本是心灰意冷,只觉道阻且长,不料远道归来时蓦然见你身披风雪、迎寒而立,一时感慨万端。” 栖云真人语速缓慢,平淡而又没有波澜。 “有人只是想对你好。” “有人想表示感谢。” “有人觉得你值得。” ——“也有人,只是单纯想为你拂去发上的风霜。” 呼——鹅绒大雪盖过了眼前溯回流转的景象,一眨眼,他们又回到了栖云真人仙府的台阶之上。 栖云真人放开了望凝青的手,沉默地伫立一旁,见她的鬓发被风拂得散乱,他抬起手将她的乱发撩于耳后,清淡道: “尘儿,你不相信有人会毫无缘由地对你好。” 少女闻言,偏头看他,掩藏在刻薄皮相下的眼眸纯澈而又干净,比冬日梅枝上的第一捧新雪还要无暇。 她眼中有些了悟,又有些困惑,但那些了悟与困惑又像晴空下微不足道的阴霾,转眼便烟消云散。 她闭了闭眼:“的确如此。” 显然,她能明白栖云真人话语中的深意,但她无法感同身受,也无法采取措施来改变这种现况。 望凝青正思忖着自己的“过错”,耳边却忽而传来了衣料摩擦的细碎声响。她一转头,却发现栖云真人单膝跪地,认真地看着她。 宽大的流云广袖迤逦及地,包拢着身量纤弱的少女,仿佛将稀世无双的珍宝奉于掌心。 栖云真人想不明白,为何自己的弟子会生有一双尘埃不染的明眸,胸膛肋骨却空荡荡地灌着穿堂的风。 她是栖云真人师妹的孩子,那位曾经有望成为天枢掌教的三席之一、曾以匣木之剑名扬四海的丹平真人,后来因未能通过掌教试炼忿而离山,自此一去不回。 有这样的娘亲在身旁护着,即便是纯阴之体,应该也不会吃太多的苦头,更别说养成这样孤情寡欲、淡出红尘的心性。 更奇怪的是,她并非不知世事,也并非不懂人心。 只是比起大部分修者都相信的“人性本善”,她更偏向“人性本恶”,因此也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他人。 “何至于此呢?”栖云真人轻抚弟子的额发,看着她因为痒意而乖巧地闭上了眼,“尘儿是值得被爱的人。” 望凝青忽而睁眼,眸色清明,一瞬不瞬地望着栖云真人。 ——这样一句话从无情道修者的口中说出,无疑是有些可笑的。 她心平气和,言辞却尖锐到近似质问:“也包括师父吗?” 栖云真人微微一怔,半晌,却是淡然道:“是。” 无关容貌皮相,无关根骨天赋,与身世、地位、财富那等红尘俗物更无关联。 只是看见了一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