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凝青嘴上说着叹惋,面上却毫无遗憾之意,想想也是,一个想要抓她做炉鼎的人,怎么可能会因为对方的死而心怀惋惜? 周遭一片死寂,没有人回话。望凝青挑了挑眉,却还是自顾自地道:“若诸位想要讨个说法,在下会在雪隐峰上静候诸位前来。” ……依旧没有回话,甚至有人忙不迭地撇过头、背过身去,好似无法直视她一般。 这是做什么?是不是有点太失礼了?很重“规矩”的望凝青皱了皱眉,心中开始估量起玄石散人之死对仙门局势造成的影响。 原本以为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仙身陨不会对仙界造成太大的动荡,但眼下来看众人的态度似乎有些微妙…… 望凝青心中百转千回地算计着未来的走向,空逸却已是抬手唤出了足以承载千人的浮空法器明兰楼船,指挥长老们将弟子带上,一同撤离了山赤水天。 这一路上,不管是长老还是门中弟子,所有人都安静得近乎诡异。 望凝青被空逸抱进了楼船最高的阁楼,在他抬手布下结界之后才吐出咯在心头多时的血沫,如泰山崩塌般毫无预兆地倒下。 有空逸在身边看护,她当然不会倒在冰冷的地面上,但仅仅只是这么一个搀扶的触碰造成的冲撞,就让她苦心维持的表面平静如浮冰碎雪般消融。 内脏在融化,灵魂在烧灼,骨骼刺穿血肉、撕裂皮肤,几乎要将人异变成为一个怪物。 神魂与躯体间的联系变得前所未有的脆弱,排斥与拉扯造成的痛楚侵蚀着识海,望凝青低头,看着自己的手指飞快地长出兽类的利爪,耳部裂生出鳍状的薄膜。 “师姐……”空逸惊惧地环抱着在人与妖兽之间不断裂变的女子,看着她唇齿间长出尖牙而后脱落,指甲生长随后断裂,皮肤崩坏又再度愈合…… 在这样撕心裂肺的痛楚之中,她眼中的金光明灭闪烁,人的理性与非人的神性反复拉拽、揪扯,最后终究是理性更胜一筹,将那金光尽数湮没。 “稍安勿躁。”她用力地呼吸着,仿佛不这样做就要断气一般,“将这些都烧掉,不要让人发现。之后,带我去华阳池。”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,几乎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。空逸根本不敢伸手碰她,唯恐一用力,单薄如纸的人便会如冰雾般消散。 这是望凝青第一次遭受神器的反噬,又兼之灵力耗尽、阴气肆虐,可以说距离油尽灯枯也不过一步。 但是,祸兮福之所倚,福兮祸之所伏。遭此大难,她也并非全无收获。 与脆弱的躯体产生鲜明对比的是识海中华光璀璨的青莲,正如吐露新芽的春柳般舒展着莲瓣——十二品月曜青莲,这是晗光的分神。 分神重聚形体,她便不必再担忧哪天雷劫临头,将她这三界不留的孤魂劈成灰烬,纵使肉身死去,她的神魂也能回归道场,安全无虞。 另一方面,她杀死了玄石散人,又借玄石散人的死掩盖了晗光的雷劫,一石二鸟,还成功震慑了宵小之辈。 虽然百首妖鬼图造成的身体异变让她有些意外,但……望凝青计较了得失,心想,这波,不亏。 对于望凝青的内心波动,空逸一无所知,时隔多年,他只感觉到了昔日稚子的无措以及痛苦。 他不敢问,也不敢发声,唯恐此时气力耗竭的师姐还要花费心思来安慰自己,所以他只是握着师姐的手,将苦闷与几乎顶至咽喉的窒息往心里咽。 ……为什么会这样?空逸木然地拭去师姐唇角沁出的污血。师姐这般模样分明是动用了仙器之后的后遗症,天枢派的传承重宝,为何会有这般可怕的弊病? 纯阴之体……华阳池……联想起师姐每个月初与月圆之夜都要消失,粗略估算一番,也差不多有二十余年…… 师姐。他浑浑噩噩地抱着彻底昏迷过去的师姐,踩着无边夜色踏入华阳池内,鲜明而又直白地感受到了入水瞬间怀中人的痉挛以及抽搐。 二十年来的坚守以及忍耐,二十年来的缄默以及磋磨,这偌大的天枢,不过是坠在师姐心脏下方、将血肉拉拽得鲜血淋漓的赘物。 豆爆生莲火里时,痛拨寒灰冷。 “师姐啊……” ——你怎会有,如此痛楚的一辈子? …… 向寄阳赶回宗门之时,已经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的事了。 他收到宗门传讯之后便刻不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