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不应当。”柳南木知道母亲在说什么,他强忍着眼泪,晶莹的泪花在圆滚滚的眼眶内打转,“但是……” “但是如今的律法并无情理可言。”望凝青将《齐律》放进了柳南木的怀中,而他也下意识地抱住,“律法只提及杀人犯法,却没有对‘反击’制定完善的约束。” “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,功过不能相抵。” 否则,那些承蒙祖上荫庇便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将会更加无法无天,君王的权利没能得到施行,家国暴乱以及内部腐坏是全然可以预料到的未来。 “我能教你的不多。”望凝青抚摸柳南木的发顶,已经留长的头发有流水一般冰凉的触感,“如果需要帮助,就去看我留给你的书。” 望凝青不知道世间的父母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,但就她自己而言,她能给柳南木一个清贵的出身与丰衣足食,却并不能陪伴他长久的日子。 拓宽他的眼界是为了让他不被拘束,充实他的心灵是为了让他不畏孤独。 她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让他享受人间的阳光和雨露,而是为了让他能在将来独自面对风霜雪雨,刀剑加身亦不踟蹰。 很快,到了陈堂公证的那天,因为涉及皇室宗亲以及二品官员的家眷,所以皇帝亲临了大理寺。 这次案件的案情极为严重,一来死者是皇室中人,二来案件的发生地点在皇宫,三来,嫌疑人背后站着权臣。 大理寺的京兆尹接到案件案宗时险些没昏死过去,这判决判轻了是蔑视皇威,判重了是功高震主,怎么做都是错。 双方进入公堂,苏悯长相肖似其父,端正肃穆,正气凛然。他乃一代清官苏淮卿之子,尚未升堂,百姓们便已经相信了一半。 “听说,是嫁入殷家的柳大小姐在皇宫内杀害了西平郡王世子……” “苏大人之子,颇有其父风范,必然是个好的。想必啊,这事八九不离十……” 静喧抱着柳南木与柳家人一同站在场外焦急地观望,将军府的马车来到大理寺前,不少百姓都伸长了脖子,想看看那传闻中“心狠手辣”的柳大小姐是何模样。 殷泽搀扶着望凝青下轿,竹帘撩起,露出一张欺霜赛雪的脸庞,与众人想象中浓妆艳抹的妇人不同,明秀如琼的女子抬眸,眼中似有雪光。 殷泽和望凝青比肩而立,两人神气极正,宛如玉树芝兰,让原本已经偏向一方的平民百姓再次犹疑了起来。 “那西平郡王世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再说了,一介弱女子怎么可能杀害一个大男人呢……” “许是另有苦衷吧……” 一边是苏淮卿之子,一边是刚刚得胜归来的护国将军,周遭的百姓们依旧窃窃私语,但到底还是收敛了些许,没有妄下判断。 京兆尹轻咳一声,见双方都已踏入公堂,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被屏风隔开的御驾,恭声道:“陛下,您看——” “照常审吧。”齐国君语气平静,听不出任何偏向,京兆尹拿捏不准圣心,只能苦着脸举起惊堂木,重重一拍。 “升堂!” 上黑下红的水火棍往地上重重一敲,百姓们瞬间肃静,衙役们树立堂威,惯例的询问名姓之后,便是呈堂公证了。 然而,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,京兆尹喊出“带证人”时,从苏悯的方向走出来的竟是一位衣着朴素、如花般娇艳的美妇人。 ——殷家二房,方知欢。 这个证人一出,就连京兆尹都惊了,感情这事不仅牵连了皇室宗亲与权臣,还涉及了后宅私斗啊? 极其擅长打扮自己的方知欢今日着了一身简素的衣裳,妆容清清淡淡,似有若无的妆粉,胭脂在眼角浅浅地晕开,看上去当真清纯无辜,我见犹怜。 “小女子为殷家二房殷唯之妻方好,自从嫁予夫君之后便一心持家,安分守己,不欲与人生事。”方知欢言辞哀婉,“但这些年来,小女子实在无法忍受长房妯娌的磋磨,又在无意间发现了惊人的秘密。” 方知欢说着,从袖中抽出巾帕擦拭起了眼泪,声声哽咽道:“小女子出身低微,不如长嫂清贵,但小女子也读过书,知晓大义与是非,亦知人命如天之理。” 一番先抑后扬,点明自己与柳袅袅之间的恩怨是因为身份悬殊,又为自己的“大义灭亲”埋下堂皇光明的铺垫。 她眼眶通红,道:“若非……我已将物证寄送给了苏先生,还请大人给我一些时间,我好将其中恩怨细细道来。” 虽作垂泪之态,方知欢却口齿清晰,谈吐有度,那融在泪光中的眼眸闪烁着坚毅的华彩。 京兆尹看向沉默无言的苏悯,显然,苏悯会将方知欢作为人证带上公堂,就已经从侧面证实了方知欢所言非虚,同时也默认了让方知欢来揭开第一个真相。 京兆尹在心中叹了口气,一拍惊堂木:“你将冤屈尽数道来。” 京兆尹话音刚落,方知欢便猛然抬头,目光如电地扫向了望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