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当是与师尊极为相似的人。”玄微提起茶壶,慢悠悠地往望凝青的茶盏中注入茶水,随即拿起自己的茶杯,茶水在唇上轻沾。 “却原来,只是和而不同。” 清虚守寂一脉,对于师长总归是敬重的。对铭剑,玄微心中有怨,却也不敢恨他。 “若是师尊,想必是不耐烦知晓我的往事的。天人眼中目无下尘,我等蝼蚁的离合悲欢,于他而言都不过是庸人自扰。” 这话听起来像自苦,但其实只是实话。 “你想将自己的过往告诉我?” “不,那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。” 玄微朝着望凝青伸出一只手,手指虚拢,掌心朝上:“但我想,你应该想知道自己曾经遭遇那些的理由。” 望凝青沉默,玄微也没有多问,只是自顾自地说起这段因果——他、默妄、他的爱人,铭剑仙尊以及天下苍生在这其中扮演的每一个角色。 “所以,你偏袒安如意,是因为她是你爱人的转世?”望凝青手指抵住嘴唇,沉吟,“而安如意母亲的一时贪婪,打乱了你的计划?” “不。”出乎意料的,玄微否决了这一点,“我本也没有什么计划,令气运之子的气运反哺世界,将她的仙途还给她,仅此而已。” “你不是想和她再续前缘,才偏袒于她的吗?”甚至连迫她承认“盗人仙缘”的污名都默认了。 “我只是分不清气运之子和她的转世,承担不起认错人的代价罢了。”玄微眼神淡漠,他没有说谎,“她只是故人的转世,并不是故人,我分得清的。” 望凝青也终于明白过来,为何玄微面对她和安如意时会是那种奇怪的态度,看起来很在乎安如意,但又刻意疏离她。 “既然已经转世重来,她便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。被前世的羁缚牵绊并不是什么好事,与我相连的命运,更是不幸中的不幸了。” 玄微平淡地述说着,他说这些时并没有看向望凝青,只是垂着眼,看着桌上的杯盏。 “我对她唯一的期望只有她重新走回自己的仙途,所以我将自己的气运转赠予她,同时将她带到天机阁主跟前,寄望于她能得到庇护。” “你想让她取代我?” “嗯。她说不清自己的命格,也辨不清自己的过往。我原是分不清的,但她无论是心性还是韧力都不如你,所以我已是认定你是气运之子了。” 玄微承担不起认错人的代价,但终究不是真的傻。天机难测,命格可以被混淆,但总有一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更改磨灭的。 “为了这些,所以你要杀我?”望凝青觉得有些荒唐。 “不止。”玄微放下了茶盏,食指轻轻叩击着桌面,“爱人的死亡是一个导火线,但归根究底……是我的道心被磨损了。” 玄微看向窗外飘零的碎雪,那是他早已破碎难弥的道:“年少时的我也曾坚信,手中持剑便是为了兼济苍生,守卫心中正道。” “是以当掌门找到我,劝说我拜入剑尊门下,延续剑尊那足以止戈天下的剑道时,我明知前路艰险,却依旧毫不犹豫地同意了。” “师尊几次三番提醒我等,告诉我等此道艰难,多有不易。但我总是不信,我总觉得,为了苍生,我什么苦都吃得,什么痛都忍得,我一定可以跨过那些苦难。” “与单纯追逐力量的默妄不同,我总觉得自己的心中是有信念在燃烧的。我也一直相信,只要我怀揣着守护众生的信念,我便永远不会倒下。” “默妄最初走火入魔时,我心中是有些鄙夷的。单纯角逐力量的欲望不够坚定,没有信念的人必然无法走出太远,我是这么想的。” 玄微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这么长的话了。他语速很慢,仿佛咀嚼着将要说出口的每一句话。 “……我是这么想的。” “然而——” 玄微垂眸,窗外浮薄的天光照落在他的眼角眉梢,这具死灰之木般的躯体又能隐约看出旧时的模样。 “我后来才知道,为他人而不是为自己许下的愿望,总有一天会把自己压垮。” 爱人死于雷劫的那天,清寂山受雷劫所引,下了一场冷彻入骨的雨夹雪。 雨夹雪比单纯的下雪还要冷,那冷意如附骨之疽般拼命地往骨髓缝里钻,而他跪在雨中,眼睁睁地看着泥泞的水面倒映着他破碎的道心。 爱人身死道消之际,那一丝可被窥探的命运伴随着溢散的灵力一同倒灌入体,他在心魔重重的幻象中看见了九州皲裂、四极分崩的惨烈情景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