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抬起眼,却发现薛无晦也正凝视着她。她清楚地感觉到,他的眼神变了:笑意消失,变成一层层看不透的迷雾。他冷冷地看着她,又成了那个多疑的、冷漠遥远的亡灵。 他轻柔地开口:“你在看什么?” 直接问吧?这样简单。猜来猜去很烦的。 云乘月坐直身体:“‘祀’字书文为祸一方,这件事是不是你造成的?” 青年的神情本来就冷,现在变得更冷了。 冷到极点,他反而翘起唇角:“我若说是,你要如何?” 云乘月摇摇头,严肃起来:“你不要用反问来逃避我的问题。你告诉我是不是,好吗?” 有契约在,他只要说不是,那就真的不是。 可薛无晦却发出了一串冷笑。 “不好。” 青年的身形散去。 “喂……你先说是不是,我们才能商量接下来的事啊。” 没有回答。 车厢内镶嵌的明珠散发柔和光晕,簇拥着云乘月。她对着空荡的车厢怔了会儿,凝视着车壁上自己的倒影。 她本来觉得和他没关系的。但他为什么不肯正面回答?难道……他们之间真的有关系? “薛无晦,”她说,“我只是想听你说实话。” 还是没有回答。 云乘月抱着兔子,抱得更紧,威胁道:“你要是再不吭声,我就杀死兔子。” ——[……随你。] “……小薛这么可爱,你怎么可以对它弃而不顾。” 云乘月感觉自己像个单向喇叭,一直说啊说啊,只能得到一星半点的回应。 她往背后一靠,也不想再说了。一个人说话又累,又没意思。 “薛无晦。” 她轻声说:“我有时也会累的。” 她的影子微微一动。 但一切仍旧沉默。 云乘月忽然有点烦躁。 她再次走下马车时,雨还在下。她望着低垂的天空,突然意识到,阴沉的雨天原来会让人的心情也低落起来。 她打着伞,抱着兔子,一言不发地往回走。 路上她没碰到熟悉的侍女,其他下人们通常不和她主动说话。 经过前院时,正好碰上云大夫人在厅堂里读信。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快乐。云乘月不由停下来多看了一眼。 厅堂的大门开着,里面坐了几个人,而云大夫人正走来走去,轻盈又快活。她两手抓着信纸,一边笑一边读,抬脸时眼睛都在发光。旁边坐着的云大爷也在笑,还有个头发雪白的老头儿也笑得开怀。 云乘月望着这一幕,有些出神。就是这出神的片刻,云大夫人也无意看过来。她们对上了目光。 大夫人快乐的笑容微微僵住。她捏着信纸,好像无意被撞破了什么秘密,一瞬间有些无措。 但很快,她就又笑起来。这不是刚才天真自然的笑,而是属于“云家宗妇”的笑,优雅亲和、挑不出错,也就说不出究竟有几分真心。 “二娘怎么就回来了?今日去书院,一切可还顺利?” 大夫人招手,热情地说:“你大哥和大姐来了信,你可要来一起听听?” 换个时候,哪怕是一个时辰前,或者今天别下雨,也许云乘月都会敬谢不敏。显然大夫人也不是真心想邀请她过去。 但这一瞬间,也许是秋风秋雨吹得花草太蔫,也吹得她闷闷不乐,鬼使神差地,云乘月点了头。 “好啊。” 她走过去。 云大夫人的笑又僵了僵。其他两人也是。连下人都是。 云乘月心里却涌起一股恶作剧似的快乐。她意识到自己也有恶劣的一面,自己心情不好,就作弄别人;看别人苦恼,她就会轻松一些。 她人站进了厅堂,也将刚才那天伦乐融融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。 大夫人左右看看,退开半步,说:“二娘,这是爷爷。” 她指的是上座的白发老人。老人慈眉善目,笑眯眯道:“这就是二娘?好人才。今天去浣花书院听课,可有什么收获?” 这就是云府的老太爷了。云乘月望着他,又看了看云家大夫人、云家大爷,忽然意识到一件事:云府中的主人,只有老太爷、大房和三房。假如被禁足的三房夫妇真的不是害了她的凶手,那真凶很可能就是这间屋子里的一个。 问题是,哪一个——或者每一个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