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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9节


出几颗板栗来, 用匕首卡着裂纹一撬,在“咔哒”声里说,“小聪明挺好,但要率军打仗,这二十万人都不够你霍霍的。”

    纪从心刚扯一半嘴角,立刻僵死在了脸上:“敌军明日真会冒雨登岸?”

    “明日?”匕面卡着板栗出来,高瑜抬手递过去给纪从心,一副瞧后生小辈的表情,“不是明日,此时此刻的暴雨就是最好的遮掩,沿岸已经打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纪从心将信将疑地把匕首接过来,小心地拨下板栗肉,自顾自地吃了:“那……你为何还在这儿?”

    “太子殿下是真没有同你传授个一字半句啊,纪大国手。”高瑜摇头,这真是个只能被捧在云端上的贵胄公子哥儿,丢进官场就得被老吏狐狼吞得骨头都不剩。

    “我们各有所长,”纪从心挺起胸膛,而后端详着高瑜的脸,像脱俗的谪仙突然窥到了宦场诡谲的一面,表情上有稍许崩裂,“你是不是……等着李栗被打得惨一点儿,你再从天而降夺取军功。”

    高瑜这回是真笑了。

    船舱外暴雨如注,湿气似乎漫进了舱室内,和高瑜的笑声一样无孔不入地环绕纪从心。

    纪从心呆了呆,艰难地想要挪开目光,却发现无法移动分毫,他只好默念着:高将军平素英气逼人,高马尾银腰封,削肩直身大长腿,一对双刀耍得赫赫生威,双腿往人脑袋上这么一夹一拧,拧断的人头可以填满一方小池子。

    但,她有酒窝啊……

    单边的啊……

    我在看什么啊……纪从心仓促地将目光收回来,说:“是我想岔了。”

    他自个儿说完也察觉不对,太子殿下那性子,怎可能将一军主将的位置交给为了军功延误军情之人。

    船舱里笑声停了,高瑜面上笑意却没断,垂眸撬着第二颗板栗仁儿:“指路吧,纪五公子。”

    纪从心指着地图上一条相对笔直却窄小许多的河道,说:“最快到达入海口的是这条河道,但水流湍急河道狭窄,若雨不停,船只难行,若雨停了明早山谷中势必起雾,届时船只更难行,危险得很。”

    “若是明早起雾,你有把握从陆路返回桓州吗?”高瑜突然问道。

    “……能,我们还要转道桓州?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两日。”纪从心想问问高将军行军布阵如何安排,却转头被颗饱满的板栗仁儿堵住了嘴。

    高瑜把第三颗没撬过的板栗往他身上一抛:“不是我们,是你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暴雨冲刷屋脊,庭院里落了一地残叶。

    屋里的铜壶咕嘟咕嘟冒热气儿,标注“帅”字的棋子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,“咔”地落在了棋盘上,将黑棋排列肃杀的气势搅乱。

    “第十六盘,太子殿下,欺人太甚了吧。”司绒和封暄下了十六盘棋,她也输了十六盘,且封暄没有一回手下留情,次次都如风卷残云般吃得她的棋子半颗不剩。

    封暄抵着汤碗,挪过去给她:“汤要凉了,先喝汤,喝完想到新招了再来。”

    说完清空棋盘,左右手自个跟自个下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是在军中流行的棋盘,以两军对垒为基础,模拟两军对战,只要战术多变,下起来非常有意思。

    但也可以非常折磨。

    司绒把能用上的战术都用了一遍,一盘比一盘输得惨,一盘比一盘输得快,她捏着瓷勺,喝了一口煨得香浓的补汤,在淡薄的氤氲中看封暄执子的手。

    他落子极快,动作间几乎看不到因为思考而产生的滞涩感,司绒知道,他是在模拟此时此刻屏州岭的军情。

    司绒曾经感到奇怪,在这段停滞期中,封暄为何不对前线将领作出调整,甚至连被打得头昏脑胀,导致随军幕僚们的告状信一封接一封往营地飞的李栗都没有撤下。

    因为黎婕根本没有回撤补给,而是漂在茫茫无垠的海域上,观察天时,伺机而动。

    若是在伪装出来的停滞期里更换了将领,或是放松了警惕,此时此刻屏州岭都已经第四次沦陷了。

M.Iyiguo.ne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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