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踏上泥泞的田埂 阮问颖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, 又好像没有听懂。 “大人是想说明,歹竹出好笋吗?” “相差不离。”杭自生道,“诚如姑娘所言,挑选育种的法子不难, 但凡花点心思, 就算目不识丁者也能想到,可千百年来, 为什么这些五谷杂粮始终没有太大变化呢?” 阮问颖被他问住了:“这……” 她心里最先升起的想法是“天道有常”这四个大字, 就像她之前和杨世醒讨论的那样, 但很显然,这样的话语不合时宜, 遂道:“还请大人指教。” 杭自生道了一声“不敢当”, 弯腰从地上捡起几株稻穗,高矮瘦小、饱满干瘪者皆有, 把它们展示在她的面前。 “从这些稻穗里, 姑娘可能看出哪一株由良种育成,哪一株由劣种育成?” 要是没有提及那两个案子, 阮问颖早已指着颗粒饱满的稻穗回答, 不会像现在这般举棋不定,犹豫了半晌,最终选择摇头:“……请恕问颖愚钝,无法分辨。” 杭自生道:“正是如此,普天之下无人能分辨清楚。选育良种固然是个不错的法子,但一来农户生活困苦, 要想获得温饱已是艰难, 若把颗粒饱满的稻穗留下育种, 他们该如何纳粮果腹?二来, 这育种之道也未必是个好法子。” 他把因由徐徐道来。 就像南水与北海的那两件案子一样,好的不一定能生下好的,坏的也不一定能生下坏的。 譬如有楚一朝,君王好美信道,皇室宗亲代代嫁娶容貌鼎盛者,欲得姿容胜过凡俗的天人之子,可直到国灭,这个愿望也没有达成,后期时宗室里甚至出现了裂唇、白目等天残子嗣。 也许育种遵循的正是这个道理,所以才会历经千百年的挑选都没有大变模样。 它就像是一盆被盛在碗里的水,旁人可以不断地往里面添水,但只要添到一定程度,使得水面溢出边沿,水就会流失,无法再继续积攒,加得多了,还有可能使碗破裂,最终变成一场空。 如今的稻苗,或许早已到达了这个极限。 所以当务之急,是想法子换一个大点的盆去积水。 阮问颖茅塞顿开。 “原来如此。”她感到格外惊奇,觉得这一趟的兴民苑之行真是大开眼界,让她知晓接触到了许多从前不曾想过的事情,“想来,大人已经找到这个能换盆的法子了。” 杭自生谦逊回答:“杭某不敢自夸,天生万物玄妙,想要参透这里面的种种,好比盲人摸象,只能使用最愚笨的法子去一一尝试,期望老天能够睁眼,指明我等凡俗一条生路。” 所谓最愚笨的法子,就是在长安、江州、崖州等多地开垦田野,种下几十几百亩稻苗,进行观察记录,看哪些田里的稻子收成好,哪些收成不好,并分别经历了什么事。 然后照着这些记录,努力在第二年把过程重复,若是收成还好,那就继续,若不好,就进行比对,看看是哪些因素导致了不同。 一个费力又费时的法子,可能忙碌数十年都不一定能有所收获。 也因此,陛下在开始时并不看好此法,徐茂渊虽有心尝试,但也觉得阵势不必过大,在长安郊外开辟一片田地就行。 是杨世醒在偶然间听到后者提起,来了兴趣,亲自走了一趟兴民苑,觉得这个法子值得一试,把杭自生引荐到了陛下跟前,使其面圣,进行详细的解释,才终于获得了陛下的点头。 而杭自生也没有辜负杨世醒的期望,埋头研想多年,终于在去岁有了一点突破。 “崖州地处南海之缘,在那里种下的稻苗不仅可以一年三熟,长势也较之长安的要好,最是适宜种稻,只是那里一来耕地不多,二来为海防重地,不可大肆耕田……” “……夏季多风,雨势不大,稻苗多被吹得东倒西歪,本以为收成会很惨淡,没想到一月过去,竟然获得了丰收……少雨容易,只需及时遮挡就行,然风不为人力所动,便想……”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,先时的恭敬拘谨逐渐消散,不知是入了神还是忘了怀。 最后还是杨世醒打断了他:“行了,你这些话我都听得能倒背如流,就不劳烦你在这费心讲解了,回去挑选你的稻苗吧,八月马上就要过了,别误了时令。” 说罢,他便领着阮问颖离开,朝附近的田埂走去。 边走边对她道:“姓杭的废话多,点子也多,晴雨风雪这等天象素来不可为人力所改,但可以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