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世醒说话的声音很平静, 神情也波澜不惊,阳光透过锦绣山河的屏风照射进来,晕开在他描松绘竹的苍衫上,衬显出不同寻常的清冷之意。 他身姿笔挺, 傲然如雪松青竹, 只是简简单单地站着,就流露出常人无法比拟的气度。 这样的一名天之骄子, 合该担当得起“绝世无俦”这四个字。 然而, 他却对她说, 他很低贱。 阮问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描述她此刻的心境,只是觉得很难过, 以至于心中生痛, 不待做任何多想就上前一步,紧紧抱住了他。 “你才不是——才不是那样。”她说不出那几个字, 只能一带而过, 使出最大的力气搂抱住他,含着不知道是咬牙还是哽咽的情绪同他说话。 “你是天底下最好、最厉害的儿郎, 谁都可以受人鄙夷, 唯独你不可以,你比他们——比所有人都要强得多。” 杨世醒无声笑了。 他伸手环住她的肩,用格外温柔的姿态松松搂住:“我竟不知,原来我在你心里有如此地位。” “那你现在知道了。”她道,“你是我最重要的人,为了你, 我把爹爹娘亲、兄弟姊妹, 把全族人的性命都不顾了, 只想和你在一起——所以……你不能妄自菲薄。” 杨世醒一顿:“这话可就说得有点过了, 让他人听去,还以为我有多么罪大恶极呢,需要你用全族人的性命来换我。” 他玩笑般说了一句:“你别为了安慰我就耸人听闻,会让我良心不安的。” 然而此事实乃阮问颖的一大隐忧,她原本一直把它压在心底,不去细想,这会儿在情急之下说了出来,虽有些后悔,但也感到舒了口气,干脆和盘托出,总归这是他们终究要面对的一个问题。 她低声道:“不是胡话,我、我是真的这么想的……” 杨世醒陷入了沉默。 少顷,他道了一声:“是吗?” 阮问颖怕他多想,急急补充:“我不是在说你是一个——”她把“累赘”二字咽下,改口,“你的身世复杂,牵连甚广,一旦曝出,不管是爹娘还是皇后与祖母她们,都难逃罪责……” “不过,”说到这里,她的声音低了下去,含着几分羞愧地道,“其实这事也怪不得你。从头到尾,都是我们阮家人在打主意,是我们连累了你……” “为了一己私心而如此瞒天过海,落得个全族倾覆的结局,也是应该的……” 杨世醒似是轻轻笑了一下,抚摸着她垂落在背后的柔顺长发,询问:“既是你们连累了我,你又为何说是为了我而不顾全族人的性命?” 阮问颖瘪了瘪嘴,有些怏怏不乐地低嗔:“你这是在明知故问。” 不过她还是往他的怀里凑了凑,回答:“我若存有半点理智,就该在得知你的真实身世后与你一刀两断,将此事禀报母亲,以绝后患。” 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明知与你在一起会有巨大风险,还是不愿离开……” 杨世醒道了一声“原来如此”。 “那你心怀有愧吗?”他询问她,“为了我而把全族人的性命置于不顾。” 阮问颖安静了一会儿,回答:“我不知道……可能有一点。” 诚如她先前所言,在明知他身世的前提下,还要与他在一起是极其任性且不顾后果的举动,相当于把整个阮家的安危推到了悬崖边。 但这并不是她一手造成的现状,真要追究起来,她的祖母、皇后还有她的母亲才是罪魁祸首。 其余人虽然无辜,但早已被牵扯进来,与阮家一荣俱荣、一损俱损,享受着阮氏一门带来的无上荣耀,承担着暗藏其中的无边风险,就像从前不知情的她一样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