蕴珊垂眸苦笑:“都有。” “咱们……何至于此呢,珊珊。”他叹道:“你想批折子,我从来都是由着你批,你想见大臣,我也未必不让你见,你想当家做主,当初若好好说出来,我或许也就应了——你知道我对朝政向来都不在乎。” “就是因为你对朝政不在乎——不,归根结底,是因为我不想死,”她目光坚定决然:“因为我一定不可以轻易死,一定要把自己的命攥在自己的手上。” “你以为我会因为载濓的事而杀你?”载淳道:“哪怕当时珣嫔拿出确凿证据,我再生你的气,也不会……” 蕴珊摇头:“我做了那样完整的局,想来也够糊弄你了。”她苦笑道:“只是做戏做到一半,忽然累了,不想再整天提心吊胆地怕事情生出波折,便索性请五皇叔来,将计划的最后一步做到底。” “计划?”载淳感到通身一阵寒,他颤声问道:“难道你从我亲政开始,便计划着……还是说,你从进宫那一刻开始你就——” “是从我重生那一刻开始。”蕴珊道:“皇上可还记得,我曾说让皇上等我。现在,到了可以对皇上说出我心事的时候了。虽然此情此景,与我转世重生之初所料想的,实在不同。” 她说:“你现在看到的我,是嫁给你,与你恩爱了一世,然后和你分别死去,又在选秀前转世重生的我。所以,前世的我虽和载濓有过瓜葛,但这一世,我心里早已没有他——或许你现在已经不在乎我心里究竟如何想,但我还是要说明白。” 载淳面露不解:“什么前世?你在说什么?” 蕴珊道:“我与皇上大婚那夜,曾问皇上,‘若说我前世便爱过皇上,皇上信不信’。皇上当时或许以为我在说情话,可那是真的。”然后便说了两人前世种种过往。 宫外相遇,宫中相爱,却因专宠而不为两宫太后和诸嫔妃所容,两人不得相守,她被囚禁于储秀宫,皇帝则出宫流连于花柳巷,最后带回要命的病,害死了他自己,也害死了她。他的病被两宫太后强行当成天花来治,最后…… 她没有说到最后。 她重生以来,一遍遍强迫自己不忘在储秀宫最后的苦痛,却从来不敢回忆他的临终。 尘封的记忆乍被掀开一角,便已令她悲伤难以自持。载淳虽然为她情感所动,神情却始终将信将疑。 他已经不敢轻信她。 蕴珊苦笑道:“如今我已掌权,何必再对你说谎。我若是个疯子,又如何能一步步做成今天的事。” “好,我信你。”载淳凝望着她,说道:“可你重活一世,就是为了我们夫妻变成今天这样的怨偶么?你现在……你现在杀伐决断,和你口中所说的,前世的额娘、皇额娘,又有何分别。” “我也想两全。我也想这一世和你‘结发为夫妻,恩爱两不疑’,”泪水盈满她的眼眶,她睫毛微动,泪珠儿大颗大颗滚落:“可我还能怎样?我已经尽力了。换成是你,你能怎么做?载淳,我可以负责任地说,你和我能活成今天这样不再受人欺压,能活过同治十三年不死,都是靠我一个人,靠我的阴险毒辣、肮脏算计。你不能一边让我在这宫里跟那些人厮杀胜出,一边又指望我做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。载淳,就算你不理解我,不原谅我,就算你不再爱我,我不后悔。” “你既然无悔,我亦无话可说。” 从此别过之后,再相见,便是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。 半夜m.IYIgUO.neT